許然是在青玄真人的講道課堂上聽說了葉山的消息的。
當這個消息傳來時,課堂上一片嘩然,在場的弟子們情緒激動的表示這不可能,葉山師兄怎么可能敗,這絕對是那四大宗門的陰謀,就是故意散播謠言假消息來破壞我們的軍心的。
總而言之,就一句話,都是假的,大家絕對不要相信。
對于玄清宗的弟子們而言,葉山這個名字就是不敗的代名詞,早已深入人心。
看到課堂上的場面,坐在臺上的青玄真人沉默了許久之后,揮了揮手,對著眾人宣布道:
“今天的課就到這里吧,大家且先回去等待宗門的消息,不論最終是什么結果,希望大家都不要忘記自身的職責,和葉山真傳一樣,你們也是宗門的希望。”
“許師兄,你覺得葉山師兄的事情是不是真的,他真的敗了么?”
說話的,正是曾經的熊孩子張震天,自從那次敗給許然之后,他就成為了青玄真人課堂上標桿的模范學生。
一來是和青玄真人的賭約,二來是在他輸了之后,曾經的小伙伴們不理他了,三來自然是因為他的爺爺天海峰大長老那一聲演技逼真的嘆息了。
那場比試之后,青玄真人指定許然成為課堂上的助教,這下好了,張震天這熊孩子直接纏上他了,有什么問題,就喜歡跑過來問他。
得益于張震天的糾纏,許然的知識面也變得廣闊了許多。
面對張震天的詢問,許然微微一怔,想到方才課堂上的情景,這個問題可不好回答啊。
于是他轉過頭,看向臺上的青玄真人,“長老,你怎么看?”
青玄真人一下子便看穿了他的心思,沒好氣的回道:“他是在問你。”
許然臉色一僵,隨即看向滿臉期待的盯著自己的張震天,沉吟片刻之后,說道:
“此事你別問我,你先說說你自己的判斷。”
張震天倒是沒有多想,而是很認真的思考起來,過了許久之后,他才遲疑的開口道:
“我覺得應該是真的吧。”
“哦?你為什么會這么想,那可是葉山,自修行開始,同輩之中,就從未有過敗績的葉山,你憑什么覺得他會戰敗?”
“我記得師兄你常說,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何況葉山師兄只是同輩不敗,誰又能保證秘境之內的戰斗一定就是同輩呢?而且師兄你還常說,雙拳難敵四手,或許他是被人偷襲圍攻了,也是有可能的。”
聽見他的回答,許然還沒有表示什么,一旁的青玄真人則一臉欣賞的看著張震天,老懷欣慰的點了點頭,不負張長老的囑托啊。
不過心里這么想,面上卻是臉色一沉,語氣生冷的開口道:
“葉山不會敗,至少你不能相信他敗了,身為年輕人,就該意氣風發,奮勇直上,若天外有天,那就站的更遠,若人外有人,那就變得更強。”
他說著瞥了一旁表情微妙的許然一眼,語氣生硬的繼續說道:
“別什么都學你許師兄,才一百多歲的年紀,在修行界連個小輩都算不上,卻整天死氣沉沉的,一點年輕人該有的朝氣都沒有,滑不溜秋的,跟條老泥鰍一樣。”
“啊這……”許然臉色一僵,只是撓了撓頭,什么話也沒說。
青玄真人是自己的師長,批評教育自己,那么自己站直了就行,肯定是不能反駁的。
然后,青玄真人再次瞥向一旁有些暈乎乎的張震天,冷著臉說道:
“事情還沒有得到證實,就首先泄氣了,你的驕傲呢?罰你去避過涯練習半年劍法,半年內不得踏出半步。”
張震天直接懵了,瞪大眼睛,手忙腳亂的叫道:“啊?我就只是隨口說出自己的感想而已,這也要受罰嗎?”
隨即他求助的看向一旁的許然,“許師兄,你跟長老說說,我,我……”
他一時間急的已經不知道該怎么開口了,只是心里十分委屈,自己只是回答了一個問題,怎么就錯了?
“還敢狡辯?那就罰一年。”青玄真人臉色陰沉的盯著他。
“這……我……”張震天聞言頓時更加焦急了,他一臉無助的看向一旁的許然,希望讓他幫自己解釋一下。
許然瞥了一眼面無表情的青玄真人,心里嘆息一聲。
他知道,青玄真人已經相信了葉山重創的消息,所以才會突然轉變對張震天的態度。
這些年來,經過張震天的爺爺天海峰大長老和青玄真人聯合的教導之下,張震天的性子已經沉穩了許多,曾經的那個熊孩子,已經徹底蛻變了。
如今,葉山倒下了,宗門自然得有下一個天驕站起來。
而張震天,無疑就是那個繼葉山之后的那個可以繼承重任扛起大旗的人。
磨劍磨劍,為的就是這一刻。
明悟了青玄真人的心思之后,許然面對著張震天求助的目光,輕輕地嘆息一聲,臉色僵硬的說道:
“張師弟,你確實錯了。”
張震天聞言瞳孔劇烈收縮,身子筆直僵硬的呆立在那里,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為什么?”
他呆呆的開口。
還不待許然解釋,一旁的青玄真人便冷哼一聲,“因為說你錯了的人,是本座,他身為一名普通的外門弟子,豈能忤逆本座的意思,本座說你錯了,就算他不認可,也得附和著。”
張震天猛的回過頭,直勾勾的盯著青玄真人問道:“長老您說我錯了,我就錯了么?”
青玄真人面無表情的回道:“本座說你錯了,你就錯了,你就算不服,也得憋著,等你哪一天,變得比本座更強了,再來跟本座講道理吧。”
“現在,閉上你的嘴巴,本座罰你做什么,你就好好受著。”
張震天握緊拳頭站在那里,胸口劇烈的起伏,鼻子喘著粗氣,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緩抬起雙手抱拳說道:
“我明白了,弟子,認罰。”
說完他微微躬身一禮,便筆直的轉身離開了。
待張震天離開之后,許然轉過身看向臺上的青玄真人,悠悠的開口道:
“長老,您一直都這么調教弟子的么?”
他感覺青玄真人的經驗真的是無比的老道啊,尤其是那演技,簡直神了,隨便一個動作一個表情,就能挑動別人的情緒,讓你根本無法思考,無法做出判斷。
他當初就是這么著了對方的道的,這其中有自己性格的原因,但不論怎么說,自己兩輩子為人都能上當,就更別提張震天這個曾經的熊孩子了。
青玄真人聞言挑了挑眉頭,“怎么,你對本座的教學方式有異議?”
許然趕忙擺了擺手說道:“沒有沒有,我只是覺得,明明可以好好說,循行漸進的,為什么一定要這樣子呢?這樣太傷害他的感情了,他將來可能真的會記恨你的。”
青玄真人聞言沉默了片刻,冷哼了一聲,“感情?本座身為他的師長,職責是教會他在這殘酷的修行界活下去,至于照顧他情緒什么的,那是他爺爺跟他家人該做的事情。”
說完他又神色復雜的感慨了一句,“而且,時機不等人啊,哪里還有這么多時間,給他慢慢的成長下去。”
他瞥了許然一眼,叮囑了一句,“宗門安穩的日子估計要一去不復返了,你自己當心點。”
許然聞言嚴肅的抱拳一禮,接著又開口問道:“既然如此,那長老方才為什么又要幫弟子辯解呢?”
方才許然回答了張震天之后,對方當時的反應,就像是遭遇了背叛一般,簡直不敢相信自己一直信任的師兄,會在這個時候,說出這樣的話。
結果這個時候,青玄真人直接出言將自己的仇恨給吸引過去了,避免了自己被記恨上的事情發生。
青玄真人聞言瞥了他一眼,隨即擺了擺手說道:“你和本座不一樣,他就算記恨本座,想要擁有超越本座的實力,還需要很長時間,而你的話,或許一年后他從避過涯里出來,就能一劍將你給活劈了。”
“所以,你不能被記恨上,畢竟太弱了,不能給他冷靜的時間。”
“額……”許然臉色一僵,隨即深吸了一口氣,對著青玄真人拱了拱手,說道:“長老您剛說了弟子是老泥鰍了,激將法對弟子無用的。”
青玄真人見狀沉默了許久,隨即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什么話也沒有說,默默地轉身走出了傳功堂。
他很不喜歡許然這種學生,發自內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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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后,秘境的消息徹底得到了證實,葉山真的受到了重創,并且至今還處于昏迷當中。
具體的情況也傳過來了。
葉山也是藝高人大膽,或許是這些年來,一直將四大宗門的人壓在腳下,讓他有些志得意滿了,又或者是他的道本就如此,他居然打算在秘境之內突破金丹期。
只能說葉山不愧是葉山,當真是天下英雄皆如夢幻泡影,都是可斬之物。
他一邊渡劫,一邊姿態肆意、狂傲的迎戰前來偷襲企圖破壞他突破的四大宗門之人。
面對十數位同輩天才的圍攻,他放縱的大笑,揮劍迎之。
當他擊敗了那數十位同輩天才之后,四大宗門的人,再也按捺不住心情,也顧不上什么規則道義了,直接派出了老一輩的金丹強者出手。
葉山依舊無懼,他金丹已成,肆意的大笑幾聲,揮劍迎之。
他擋住了一位老一輩金丹的偷襲,之后,兩個,三個,直到第四個時,他終于抵擋不住,徹底落入了下風,渾身喋血,搖搖欲墜。
這讓前來阻止他突破的四大宗門之人看得心驚膽戰,這個葉山,必須死。
不過他們失敗了,因為月青語趕到了。
此時月青語一身白衣早已被染紅,顯然是剛經歷了一場惡戰。
不過她趕來之后,依舊從容的從四大宗門之人手中,將葉山救走。
只留給他們一道風華絕代的背影。
當秘境之內的影像在玄清宗流傳出來之后,看得眾弟子們熱血沸騰,義憤填膺,他們此時恨不得自己就在現場,將無恥的四大宗門的生吃活吞了。
他們為自家葉山師兄那無敵的姿態而感到驕傲自豪,面對十數人的圍攻,依舊揮手鎮壓,哪怕是面對老一輩強者的圍攻,依舊展現出了絕世風采。
也為月青語面對四大宗門之人,依舊能夠從容的將葉山救下而喝彩。
不愧是月青語師姐,依舊讓人如此安心,只要有她在,玄清宗就不會倒。
原本,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的。
可是,宗門在葉山重創的氣氛中,壓抑的度過了一段時間之后。
突然某一天,宗門的風向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