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是革委會的人。
領頭則是革委會隊長叫余建勇,他以前在這一片就是小混子,因為家庭條件不好也沒讀啥書,斗大的字都不認識幾個,好不容易托人找個份工作,竟然是誰也看不上的掏糞工人。
原本以為自己一輩子都要爛在大糞里,沒想到機會來了,自從運動開始他率先舉報了自家鄰居,得到了甜頭之后他就到處去打聽別人的家底。
這些年經他手舉報的人不計其數,他自然也混到了革委會當隊長。
現在的余建勇可不再是遇見人,別人都會掩鼻而走的掏糞工人,那是人人都要巴結的革委會隊長。
這不前幾天聽說研究所這邊又有個老東西被人舉報了。
他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這種高高在上的讀書人,不就是喝過幾年洋墨水嗎?
也就運氣好多念了幾年書,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終于也是十年河東十年河西了,現在可不是他們的天下,自己要他生就生,要他死就死,讓他們這些讀書人看不上自己,現在也終于落到他手里了。
主要他在革委會這么多年,那些什么資本家沾親帶故的差不多已經搜刮的差不多了,別的很多都搜刮不出油水。
近兩年也就研究所軍工廠這邊油水大,這些老東西好多都是國外回來的,都帶了不少寶貝,而且在單位工資不少。
所以接到舉報他都快坐不住了,可上頭說這家人有人力保,一直都沒接到搜查的命令。
昨晚徐建勇跟哥幾個喝酒,聽說姜家應該比以往幾家油水都大,姜崇文在單位職位不低。
現如今他倒是不怎么在意錢了,這些年搜刮了加上好些人害怕遭殃,偷摸送的禮,想讓他行個方便的不計其數,家里也積攢了不少好東西。
他聽說姜家有個女兒生的好看的很,關鍵腦子不太好。
余建勇一聽就來勁兒了,這好機會自然不會放過。
姜崇文開門還沒站穩就被人群沖撞這推門,一時沒注意,整個人直接跌在了地上。
馮雪貞和姜舒怡見狀趕緊上前扶人。
“你們干什么!”馮雪貞沖著來人厲聲質問。
余建勇聽到聲音這才看了一眼扶著姜崇文的兩個人,年紀大的他直接略過,猥瑣的目光一下就落在了姜舒怡身上。
好看,是真好看啊,別說這樣臉蛋,就那身材,粗布麻衣都擋不住的好身段。
姜崇文是認識余建勇的,這人名聲可不好,借著職位之便,不知道糟蹋過多少女孩子。
這些年好多人都被弄怕了,只要能求得短暫的安穩,都有不少人愿意聽他的話。
別說女兒有對象,就算沒有姜崇文也沒打算用女兒換安寧,可他也知道這會兒不是逞能的時候。
真要跟革委會的起了沖突,就算沒罪,他們現找也能給你安一個。
所以他只是不動聲色的把女兒擋在身后。
姜舒怡被余建勇猥瑣的樣子惡心的不行,卻也暫時沒什么出格的行為,這個時代的情況她了解過一些,聽說這些帶紅袖章的人非???,找個由頭把人打殘都沒人敢管的。
這個時候就算也不高興也只能忍,父母年紀大了,真要動手吃虧的還是他們。
余建勇沒想到姜崇文一家人這么聰明,一點沒抵抗的意思,這倒是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聽說姜崇文這老東西在研究所職位不低,工作又是個一絲不茍的人,還以為是個高傲的人,沒想到如此能屈能伸。
余建勇惋惜的看了姜崇文身后的人一眼,沒關系,反正沒多久他們就下放了,只要兩人走了,這姑娘不管是下鄉還是托關系留在這里,到時候她一個人,自己有的是辦法。
因為沒能如愿,余建勇又厲聲對姜崇文道:“姜總工,我們接到舉報,說你借著職位之便,大搞投降主義和賣國主義,還與外國敵特有書信往來,我們今天就是來奉命搜查?!?/p>
姜崇文知道自己被舉報,肯定會有搜查這一遭,但是沒想到竟然給他安這樣的罪名,這是想置自己于死地啊。
馮雪貞聽到這捏造的罪名氣的不行,急于上前理論,卻被姜崇文給攔住。
“余隊長,我不認可這樣的罪名,我姜崇文絕對不會出賣自己的國家,與敵特有書信往來就更不可能了,這是誣告?!?/p>
姜崇文知道不管舉報的罪名是什么,他都沒法逃脫了,這個時候就這樣,別說有人匿名舉報,有時候一句話不對,人就被帶走了。
但是聽到這樣的指控他也堅決不認,就算被下放他也是不認的。
余建勇冷哼一聲,“那就給我搜,要真搜出東西來,姜總工那就不好意思了?!彼f完給手底下的一群人使了個眼色。
眾人立刻心領神會,搜家這么多年,早已經練就了一聲翻箱倒柜的好本事。
七八個人迅速散開,直奔夫妻倆的和姜舒怡的臥室而去,說實話到底是搜查證據還是別的,真的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很快她們的床單被子,直接被扔到地上,衣柜更是把所有東西都全扔了出來,甚至連縫紉機還有鍋碗瓢盆都直接給摔在了地上。
原本要煮的米飯就那么倒在了地上,白生生的大米看著就讓人心疼。
姜舒怡的臥室就更慘了,床板都被拆了。
整個家徹底被毀了,可就算這樣,一群人一點值錢的東西都沒找到。
有人走到余建勇跟前耳語了幾句,余建勇眼神一下就陰沉了下來。
姜崇文在單位可是總工程師,這職位可不低,按照他這個級別一個月的工資跟市長差不多,竟然一點錢都沒有,唯一的一個鐵皮盒子里面就一點零散的錢。
就算是個普通職工都不可能這點,難不成他們把值錢的都藏起來了?
余建勇帶人出來就沒空手而歸的,今天原本是來看看老東西的女兒,原本想找個機會把一家人全都帶走。
到時候人在自己跟前,聽說腦子又不太好,自己哄幾句不就得手了,結果這家人愣是不上當。
不管自己怎么挑釁,也不肯上來動手,原本以為自己又打又砸的,這老東西一家總忍不了了,可沒想到也忍下來了。
余建勇想得不到人,搜到錢也行,沒想到錢也沒有,整個人氣的不行。
“隊長,要不……”有人比劃了一下袖子里。
他們這些年除了搜家,最拿手的其實還有栽樁陷害,就算沒問題,經他們的手說有問題也就有問題了。
余建勇小聲道:“帶了?”原本沒接到搜查的命令,他私自帶人出來的,還以為沒準備。
那人點點頭:“隊長,我這隨時帶著呢?!?/p>
余建勇滿意的點點頭,“那行?!蹦沁@一趟也算是有收獲,就算鬧起來他也不是師出無名。
“找個合適的地方放?!庇嘟ㄓ驴戳艘谎圩约涸诘膽撌墙驸姆块g,聽說這姑娘腦子不行,恐怕看不懂書,要是把東西放到這里,到時候還給那老東西狡辯的機會了。
那人點頭,打算放到姜崇文那間屋子,結果兩人才剛出姜舒怡的房間,賀青硯迎面就朝他們走了過去。
“你們干什么?”
賀青硯二十歲就到部隊里了,這些年大大小小的戰役參加了無數次。
上過戰場的軍人跟普通人就不一樣,眼神是帶著殺氣的,平時不顯山露水,遇到危險整個人身上都透著一股殺氣。
余建勇這些人說白要不是遇到這個時代,也就是個小混混二流子,猛然見到賀青硯都被嚇了一跳。
不過大家都在革委會好幾年了,短暫的驚嚇之后就恢復了正常,不過面對賀青硯這種滿身殺氣的男人,余建勇到底沒了剛才的倨傲:“同志,我們這是接到了上頭的命令前來搜查的。”
“誰下的命令?搜查令拿出來!”
余建勇一時語塞,這命令還沒下呢,要拿搜查令就更沒有了。
不過他看了一眼賀青硯,并不眼熟,想必也不是本地人,雖然身穿四個口袋的軍裝,可一個外地軍官也不清楚當地的情況。
滯了兩秒才反應過來,才拍著自己袖子上的紅袖章,硬著頭皮道:“當然是革委會的命令?!备鞯胤礁镂瘯嗬煌?,行事自然不同。
眼前這個男人既不是蘇城的,自然不知道蘇城這邊的情況,這說明情況還不是自己說了算。
“這樣嗎?那看來我得去找一趟蘇城革委會的張主任了?!?/p>
“我們都已經搜查到姜家有小布爾喬亞作風的證據了。”余建勇怕賀青硯真去找主任,若是鬧大,他們又沒接到搜查命令。
張主任那邊推脫不開一定會嚴肅處理他們。
可真拿到證據就不一樣了,是紅是白可是革委會說了算,就算軍官也無權干涉。
余建勇一開口剛才同他打好配合的男人就躲在人群里悄悄往姜崇文房間退。
姜舒怡一直觀察著這些人,猜測那人要壞事兒,還沒來得及開口提醒就見賀青硯迅速朝那人撲過去,說是遲那時快就在那人進門的一瞬間。
賀青硯穩穩的把人扣住了,此刻藏在他身上的那本代表小布喬亞作風的譯文書也隨之掉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