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酒這才注意到,他手上沒拿演講稿。
今天一整天都是突擊期初考,大課間過后的語文課照例是老秦的語文考試,考試不可能因為她一個人延后,所以老秦在課前幾分鐘特地讓喬柏林下來找她。
她很快理清楚狀況,沒過多解釋:“剛剛遇到點事,麻煩你跑一趟了。”
喬柏林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么,同校醫打過招呼后,便在校醫和那位女生的注視中轉身離開。
兩人要上樓的時候,李銘源恰好從另一個方向剛好跑過來,累得連話都接不上。
看到人已經找到了,他也顧不上自己喘氣,稀奇地看了眼喬柏林。
“不是吧,柏林,我剛剛跑了半圈都沒看到個人影,你剛下來就找到了。”
闃寂的樓梯間都是李銘源還未平復的呼吸聲,走樓梯沒幾下又開始喘。
寧酒想了想還是問他。
“你沒事吧?”
少女細密睫毛輕顫,漂亮的眼睛隱隱流露出類似擔憂的神情,脖頸線條細長,膚色白皙,腳踝一截雪瓷似的,任何人看了,都是一副極易激發保護欲的乖巧姿態。
李銘源轉過頭看到的就是這幅畫面。
一時間,他一點都沒有被麻煩了的埋怨,只恨自己體能還不夠,以后一定要猛猛鍛煉。
“沒事沒事,”他像是為了展示什么,立馬直起腰桿,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我身體倍兒棒倍兒好,肯定是今天狀態不佳,以往跑學校一圈都不帶喘......”
說就說了,還要拍胸脯保證,寧酒看著面前男生揮舞著的胳膊,下意識向后退點,腳沒踩準臺階邊緣,整個人猝不及防地晃了一下。
腰椎的地方被人抵住,少年凸出的指骨觸感清晰地頂上她的肌膚,滾燙的溫度隔著衣料滲進皮膚,恰到好處穩住她的身形。
一道細密的電流竄過脊背,呼吸被輕輕鉤住,寧酒的腦子像被什么東西攪了一下。
等到兩只腳都踏在靠邊的臺階上,喬柏林已經將手收了回去。
李銘源壓根沒察覺到剛剛的風波,還在滔滔不絕說著,喬柏林的聲音從背后傳來。
“你剛才差點打到她了,”他說,“她的腿本來就有傷,當心點。”
被喬柏林這么一提醒,李銘源才看清寧酒膝蓋上的淤青和手上的藥膏。
“不會吧,對伐起對伐起對伐起,”態度良好,立馬滑跪道歉,“我剛剛真沒注意……”
耳邊又開始說不停,寧酒輕嘆了口氣,沒說什么。
李銘源話音一滯,小心翼翼地望著她,原以為她會像別的女生那樣喊腿疼、抱怨走不動,或者直接罵他,這些都可以,至少會讓他好受點。
但結果是,少女的聲線依舊柔軟平和。
“說完了?”
“嗯...?”他反應過來,“嗯?!?/p>
“行,說完了就上去吧?!?/p>
寧酒拍了拍他的肩,收回手,干脆利落地上樓。
“考試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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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星期二連著兩天考試,考完還直接把答案貼到后面黑板報旁邊,整個教室都瞬間變得萎萎的。
李銘源嘴上說著剛考完就對答案,狗都不對,一邊眼巴巴地跑到教室后面當狗。
高鶴昕實在忍不了后面幾個討論答案的男生了,忍了會兒直接往后面吼。
“我說你們聲音能不能小點!”
教室寂靜一瞬,沒多久又恢復原樣,高鶴昕放棄般地翻了個白眼,手邊被遞來兩個耳塞。
陳珀遙:“試試這個,降噪用的?!?/p>
“謝謝寶寶嗚嗚嗚?!?/p>
高鶴昕戴了耳塞,后面的噪音是好了不少,但心情卻越發煩躁。
“我語文作業都是抄的,怎么能知道這學期第八單元講的什么......”
“其實我覺得最難的是數學,”陳珀遙的聲音也好不到哪里去,“最后一題什么鬼?我感覺我高中一年數學都白學了?!?/p>
“甜酒你呢?”陳珀遙戳了戳少女薄薄的后背,有點好奇地問,“我看你好像很淡定誒,覺得難度怎么樣呀?”
剛考完,寧酒不對答案,也不抱怨題目,才過了十幾分鐘,就又刷上題了。
“哦,不是我淡定,”她轉過頭,嘴里還在嚼著什么,嘴巴鼓鼓的,讓陳珀遙想起家里吃貓條的布偶貓,“我以前沒考過江城的試卷,分不清是簡單是難,所以沒太大感覺?!?/p>
原來是這樣。陳珀遙稍稍放下心。
單從寧酒的反應來看,她還真的懷疑是自己暑假沒認真學,導致數學試卷最后一道題連思路都沒有。
放學鈴聲響起的剎那,全班還沒來得及歡呼,就被走廊外的一場暴雨澆得透心涼。
“Excuse me???老天爺,你是認真的嗎?”李銘源含淚問蒼天,“我和三班約好的籃球賽啊......”
“沒事兒,去飲冰樓坐會兒,”另一個男生攀著他胳膊,“我已經讓我媽把位置訂好了。”
“真的假的?夠哥們兒!”
高鶴昕聽到李銘源和裘序說的,心里也有點癢,看了眼在整理書包的寧酒,戳了戳她的腰。
“甜酒,”高鶴昕朝她神秘地眨眼,“想不想去飲冰樓玩玩?”
寧酒也不由地,跟著她的動作眨了眨眼:“飲冰樓?”
“Yes!!!”
暴雨來得突然,大部分學生沒有帶傘,只能披著校服外套在雨海中狂奔。
寧酒背著鼓囊囊的書包剛出樓,就看見高鶴昕把校服外套脫下來,遞了半邊衣服給她。
“我數到3,咱們一起跑出去?!彼钗豢跉猓鄣壮硞€地方望去滿是亮光。
“1,2,3,沖?。。?!”
豆大的雨珠打在校服上,發出啪嗒啪嗒的響聲,寧酒和高鶴昕每人護住一個書包,飛快踩過濺起小皇冠的水塘,朝學校馬路對面一家奶茶店飛奔而去。
說是奶茶店其實也不太妥當,里面一層是奶茶店加甜品店,二樓則是桌游和電玩房,平常附近學生一到周末,就都會到飲冰樓來吃甜品玩游戲。
寧酒和高鶴昕到的時候,一樓的甜品店已經坐滿了人,老板娘在櫥窗后面沖奶茶,表情開心得不得了。
高鶴昕眼睛逡巡一圈,很快找到了在和同學開黑的李銘源,旁邊還坐著寫作業的祁瑞衡,耳朵里塞著液體耳塞,偶爾回應李銘源的一兩句話。
找準目標,高鶴昕立馬走上前,毫不猶豫地踢了踢李銘源的椅腳。
“喂,叫你給我和甜酒留位置的,位置呢?”
“讓陳珀遙給你們留了。”
李銘源這會兒正在打龍,哪來得及回應高鶴昕的話,粗粗指了一個方向后繼續開黑。
“我們這兒都是男生,你們女生聊更有共同話題,誒裘序沖啊放技能別光躲,你是不是男的???!”
高鶴昕暗自翻了個白眼,轉身想朝陳珀遙的方向走去,忽然聽見身后輕柔的嗓音開口。
寧酒:“你們要開下一局,叫上我一個?!?/p>
李銘源抽空看了眼寧酒,想起昨天的事,還是把“你應該玩不來”這句話咽了回去。
他問:“寧酒你想玩什么?法師還是輔助?”
“刺客?!?/p>
被敵人攻到水晶,李銘源的表情臭到爆,差點拿手機砸到裘序身上:“喂,裘序你會不會玩啊,你個刺客不開龍打什么輔助啊?!?/p>
裘序被說得面色也不好看,干脆直接把手機放在桌上,身體朝背后一癱,徹底罷工。
“那寧酒妹子說她會,你讓她打唄?!?/p>
雖然這么說,語氣里都是不屑,就差把妹子不會玩刺客說出口了。
這局已經救不回來,李銘源發起投降之后朝寧酒看一眼,聲音放緩了點。
“那下一局咱們試一下?”
“行,我先把游戲下回來?!?/p>
陳珀遙所在的位置與李銘源并不遠,寧酒坐在陳珀遙旁邊,看到她身邊坐著兩個不認識的女生。
兩個女生身體緊挨著,看起來很親密,應該是一個班的。左側女生戴著眼鏡,將頭皮披下來,隱隱能看到扎過馬尾之后留下的印子,看起來比較靦腆,另外一個話很多很密,聲音較細,笑起來的時候像百靈鳥。
“遙遙姐姐,我和你說,這一個星期我聽到好多八卦啊,”右側的女孩子眼里發光,“小淑班級進來一個特別帥的男孩子,感覺都可以做明星的那種,我合理懷疑他是隔壁藝中派過來的間諜。”
吳月淑正吃著糕點,差點被噎到:“你這說法太夸張了?!?/p>
“這就夸張了?”陶青青不懷好意地笑起來,“那你夸喬柏林學長的那些話,我要是現在說出來,那簡直都能上天......”
吳月淑的臉秒變紅,拿了塊綠豆糕往陶青青嘴里塞:“多吃東西少聊八卦!”
陶青青嘴里咀嚼著綠豆糕,含糊不忘開口:“對了遙遙姐姐,你上次在朋友圈發的和喬學長的合照,被吳月淑瘋狂夸,說你們男帥女美,特別配!”
這話一出,無論是高鶴昕還是隔壁桌的祁瑞衡都朝陳珀遙看過來。
剛好游戲湊齊人數開局,寧酒選了一個順手的刺客后掃野,掃完半片野區瞄準在中路清兵的法師。
高鶴昕沒按捺住,好奇地問陳珀遙:“你和喬柏林什么合照,我怎么不知道?”
陳珀遙沉默了會兒,頗為無奈地打開手機:“你聽她瞎說,就是去年的馬拉松比賽,瑞衡不是也參加了嗎,所有參與的人都有拍大合照啊。”
她找出去年秋天的朋友圈,大方向高鶴昕展示:“喏,這個,記起來了吧?!?/p>
First blood收割成功,寧酒清完另一半野,又去清敵方野區,抽空掃了一眼那張照片。
合照應該是在跑完不久拍的,大部分人已經處于累得不行的狀態,連命都沒半條了,更別提形象了。
只有一個人例外。
即使沒有站在最中央,人的第一眼卻總是會不自覺往喬柏林瞥去。
少年鬢角的碎發被汗水浸濕,半濕的T恤依稀可見寬肩窄腰的身材。
濃郁的眉目絲毫不顯疲態,盡是運動后的爽感。
大概是帶了黑色發帶的緣故,他本就立體的眉眼更具攻擊性,以往平靜的眼神罕然露出不加掩飾的侵略感,一手拿著獎牌,一手比耶,眼神直勾勾盯著鏡頭。
“哇塞,”高鶴昕吸了一口**奶茶,顯然是覺得這樣的喬柏林很陌生,“喬學神還有這一面呢。”
“那個詞怎么說來著,”陳珀遙關閉手機,想了好久,“一時記不起來了......”
陶青青及時補充:“性張力!”
“對,性張力。”
陳珀遙打了個響指,總結道。
“好學生也有性張力?!?/p>
“我靠寧酒,看不出來啊,你這么猛的?。。 ?/p>
正說著,一直沉默的李銘源在今天爆發出第一聲驚天地泣鬼神的驚嘆聲。
所有人不由朝他望去,只有寧酒淡定繼續操作。
“四殺,還白讓我一個人頭,”李銘源的語氣沒了一開始的敷衍,全是真正的佩服,“牛叉,說真的,就這一套秒人操作,以后你是我酒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