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萬萬沒想到,這昭陽郡主不打不罵,將他鎖在囚車里,拉來京城街上示眾。
全城百姓的目光就像密密麻麻的蟻群,爬滿他全身,有好奇的,有鄙夷的,有唾罵的,那些細碎的議論,直白的指點,像無形的刀子,一刀一刀的割在他的自尊上。
這種沒有皮肉之苦,卻讓他當眾受辱,無地自容的煎熬,比任何酷刑都更讓他難受,短短半個時辰,便徹底摧垮了他多年的硬骨頭。
他狀若瘋魔般奮力撲到囚車欄桿前,朝著前頭騎在小毛驢上的昭陽郡主喊道:“郡主,我招,我全都招!”
他喘著粗氣,在昭陽郡主騎著小毛驢靠近的時候,就立馬說道:“我真不知道雇主是誰,我只是個拿錢辦事的江湖殺手,干我們這行的只認錢不認人,雇主通過暗樁傳信給閣內,我們再去閣中接任務,閣內只給了我去刑部大牢殺定遠侯的任務。”
一旁的錦衣衛們都驚呆了,出來遛一圈就招了?
那他們以前審犯人各種刑訊逼供,磨破嘴皮子,威逼利誘,費好長時間,算怎么回事,算他們勤快嗎?
錦衣衛們陷入了深深的反思。
而一旁的葉瓊聽到囚衣男子的招供,一點都不滿意,“你說你是殺手,你拿什么證明?”
男子被問的一噎,隨后從衣領內扯出一塊玄鐵令牌,令牌邊緣刻著細密的血影閣三個字,背面是一道猙獰的黑鷹圖騰,看著陰森森的。
“這是血影閣的令牌,閣中規矩,雇主從不露面,只通過暗樁傳消息,我們選擇自己要接的任務,完成之后憑此令牌去閣中領賞。”
一旁的裴琰接過令牌看了一眼,隨后說道:“郡主,江湖中確實有個叫血影閣的殺手組織,行事詭秘,這令牌樣式也與傳聞中的相符。”
葉瓊有些嫌棄,“誰家殺手這么沒用的?”
跑步都跑不贏他,就這能殺誰?
囚衣男子聞言差點要氣死,倘若不是碰到這奇奇怪怪不知道為何沒半分內力卻能跑出常人沒有的速度的昭陽郡主,他早就逃之夭夭了,任朝堂多么能耐也抓不到他。
裴琰看向囚衣男子的眼神也是滿是嫌棄。
他不明白,堂堂一個殺手,為何在任務失敗后,第一時間不是逃走,等待下一次的動手機會,反而是還有閑情雅致追著殺一個郡主,且還追了十幾條街。
囚衣男子有口難言,他很想說,他倒是想逃走啊,奈何遇上一個跑的比鬼還快的瘋子。
一路挑釁纏著,純折磨自己。
殺手這輩子都沒這么委屈過。
葉瓊沒想到抓了個沒用的殺手,有些失望,正想問問裴琰,那血影閣是什么地方,他有沒有把握干翻它時。
后頸卻突然泛起一陣涼意,兩道帶著惡意的視線黏在自己身上,憑著末世茍活幾年的經驗。
她心中警鈴大作。
不好,有殺氣!
她立馬抬頭,朝著視線來源處看去,正好對上對面酒樓窗邊一男子那惡狠狠的目光。
葉瓊:!!!
她立馬揚聲抬手,指尖直指窗邊錦衣華服的男子,“裴大人,把那雅間里的人給本郡主圍了!”
裴琰順著郡主的手指方向看去,那里站著臉色陰沉的三皇子。
他心頭一凜,當即揮手帶著身后的錦衣衛跟上,轉眼便將那間包廂里的人團團圍住。
雖說無憑無據,貿然圍困一個皇子大逆不道,但若是不依著郡主,裴琰擔心那小祖宗鬧起來,拎著弓箭就要把三皇子射殺了去,到時場面更難收場。
葉瓊帶著人呼啦啦沖上了三樓三皇子所在的雅間。
然后就聽到房間內傳來怒罵聲。
“裴琰,你好大的膽子!帶人圍堵本殿下的包房,連皇子都不放在眼里,你這是活膩了?”
裴琰面色如沉,身形挺拔如松,對著三皇子微微頷首,語氣卻沒有半分退讓。
“三皇子息怒,并非下官無禮,而是郡主奉旨查案,京都巡查司例行公務,還望三殿下配合查驗,莫讓郡主為難。”
“配合查驗?”三皇子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帶著手下擋在門口,眼神陰翳得嚇人,“本殿下在這安心用膳,何時礙著你們查案了?查案子查到本殿下頭上,簡直放肆!什么京都巡查司,不過是父皇賞給那丫頭的一個小官,也敢拿著雞毛當令箭,仗著點權勢就無法無天。”
站在門口的葉瓊,聽著他那一口一個本殿下,嘴角一抽。
嘖,這又是自己哪個皇兄。
她想也不想就推開擋在自己面前的人往雅間內走去。
她剛剛可是察覺到兩道有殺氣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現在她只發現一道屬于這三皇子,還有一道肯定也在這雅間內。
三皇子只顧著攔著錦衣衛的人,猝不及防被人推開,緊接著就看到葉瓊帶著手下大搖大擺的走了進去。
葉瓊掃視了一下雅間內的眾人,暫時未能看出另一道有殺氣的目光是誰的,于是抬了抬下巴,朝著丫鬟吩咐道:“如意,拿紙筆來,把這雅間里所有人的名字都記下來,一個都不許漏。”
話音剛落,雅間內瞬間死寂。
雅間內的眾人臉色齊刷刷變得慘白。
他們在這雅間與三皇子一同用膳,這事往小了說,不過是友人小聚,往大了說,那就變成了皇子私會朝中官員子弟,意圖勾結。
一旦傳到陛下耳朵里,輕則貶斥問責,重則牽連家族,誰也擔待不起。
三皇子更是驚得頭皮發麻,內心慌得不行,太子身子骨不好,本就不足為懼,二哥又被卷入了定遠侯通敵叛國一案的風波中,自身難保,眼看著自己機會來了,那些從前油鹽不進,拉攏不動的官員,今日竟肯讓自家嫡子赴自己的宴,分明是風向已變,愿意向他靠攏。
眼看著這群人就要被自己說服,誰知道這裴琰跟瘋了似的帶著手下把他這雅間給圍了。
他看著那丫鬟手中的筆唰唰唰的寫,遇上不認識的人,還時不時問下錦衣衛。
再也按捺不住了,幾乎是手腳并用地沖了過去,伸手就想搶下如意手中記了人名的紙。
如意嚇得趕緊躲到了程七和大吉身后,手中的筆揮得更快了。
吉祥更是一邊數著人頭,一邊點數,務必不漏掉任何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