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狼狽的房長清還在想著如何哄好馮萱,在行人來往的騷亂中,他突然恍惚瞥見了一抹婷婷裊裊的身影。
那人走路的姿勢步步生蓮,背影纖細柔弱,微粉的裙擺隨著走動如同花瓣盛開一般,讓人難以移開視線。
他覺得莫名眼熟,下意識抬腳想追上去。
“長清兄。”
唐淮安喊了他一聲,讓他轉過頭去,待再回眸時,那道身影早已消失不見。
同時看到玉惜背影的還有馮萱,再次見到之前逛街時也見過的美人,她心里莫名涌起復雜的情緒,只是此刻已無心計較。
“你不是說那些人都只是逢場作戲嗎!那你剛剛又在看誰?!”
這里又喧鬧了起來,也讓房長清之前醞釀的都功虧一簣。
馮萱不是那種會輕易被操控情緒、哪怕心上人犯錯也會選擇原諒的女人。
秀禾院內。
紫蕓端著打好的水過來,詢問蓉兒:“小姐有動靜嗎?”
蓉兒搖頭:“小姐吩咐等她醒了再進去伺候,她說前些日子都沒睡好,所以這次要多睡一會兒。”
“不知為何,近日我倒是睡得挺好的,一覺醒來神清氣爽。”
“我也是,不過換班伺候小姐那段記憶總是不清楚,我都怕自己是精神恍惚,沒聽到小姐喊我們。好在白天小姐說她的確沒喊過人。”
兩人交談了一陣,紫蕓又看向漆黑一片的閨閣:“但小姐睡的時間太長,對身子不好。我在外面點兩盞燈,順便看看小姐是否安好。”
“嗯。”
紫蕓安靜地走進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不想吵醒熟睡的玉惜,只是透過外面的簾子往里看。
窗子是開著的,月光傾灑下來,照亮了繡床之上少女熟睡的、宛若月神般美麗的臉龐。
綢緞一般的長發傾瀉而下,在月光照耀下愈發柔亮。
看到這一幕的人,大概都忍不住會微笑吧。
少女的睡顏秀美恬靜,紫蕓微笑的同時也放下心來。
小姐狀態良好,并無不妥。
她只點了外面的幾盞燈,而后便輕手輕腳地離開了。
她前腳剛走,后腳殺手就出現在了室內。
層疊紗帳落下,他跪在繡床邊,忍不住拉住了玉惜的手。
玉惜睜開眼睛,無聲地朝他微笑。
她知道自己現在的行為極其出格,尤其是夜里幽會男子這種事,要是被父親知道了,恐怕會立刻將她浸豬籠沉湖。
但她不在意。
她不僅夜里幽會男子,還讓他陪自己睡覺、與他親吻,日后等他任務完成,更要和他一起私奔。
說不定……還會成親。
玉惜也輕輕勾住無面的手,把纖細的手指塞進他掌心,然后一個個與他十指相扣。
就如同某種極深的隱喻,糾纏的雙手,也如同她逐漸將他的心越纏越緊。
不懂感情的殺手遲早有一天會明白,她比他任何的寶物都要重要。
她會是他想要共度一生、將至死不渝的愛意全部獻出的人。
在殺手開口之前,玉惜先說話了,為了不讓外面的人察覺到異常,她湊近他,聲音輕柔:
“真沒想到房長清會是那樣的人,還好我早就對他失望了。”
此話一出,與她交握的手頓時頓住,而后又自以為不明顯地握緊了幾分。
無面的面具還未摘下,但從露出來的雙眼可以看出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輕快。
玉惜明明知道他的心思,卻故意假裝不知,又說:
“還好我不愛他,所以并不怎么吃醋。我看,反倒是那位馮萱姑娘,已經不只是醋意了,恐怕也很傷心難過。”
無面才不管玉惜以外的人怎么想,他只注意到了她口中的那兩個字:“吃醋?”
“對啊,若看到自己喜歡的人同其他異**往甚密,都會吃醋的吧?”
無面沉默了,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過了許久,他才問:“為什么會……吃醋?”
“當然是因為喜歡,是男女之情的那種喜歡。”
玉惜說完之后,便不管無面如何思考,突然開口:“對了,無面,以后你不用天天都來陪我睡覺了。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并不容易,你也有自己的事要做。”
說了這么多,無面只捕捉到了“不用陪我睡覺”這幾個字。
他沒有說話,但周圍的氣息都在表明低落。
即使不開心,他也不會說出來,更不會對玉惜怎樣,只是默默難過。
貴女不許愿,若是自己執意要天天陪她睡覺,那就要付出代價。
明明才剛剛可以親吻她的。
他想要的【代價】還有很多很多,現在又多了一樣。
寂靜無聲之間,無面傾身壓過去,吻上了玉惜的唇。
“等等……”
殺手充耳不聞。
這是他要收取的代價,所以不等。
黑夜寂靜,玉惜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音,怕被外面的丫鬟察覺,于是只能努力忍耐。
被這驟然襲來、與殺手平日冰冷體溫截然相反的熱烈親吻侵襲,玉惜又控制不住指尖發軟,甚至因唇齒相接而肌膚微微顫栗。
她在忍耐,對面的人卻半點不克制,任由她呼吸紊亂,親吻越來越放縱。
外頭的紫蕓似乎察覺到了什么,輕聲問蓉兒:“你有聽到小姐房里的聲音嗎?”
“什么聲音?”
蓉兒靜靜聽了聽,此時無面剛好停下親吻,冰涼手掌在她身上游走。
玉惜呼吸紊亂,只能把臉埋在他懷中,壓抑住即將出口的聲音。
“沒有啊。”
紫蕓也仔細聽了聽,而后說:“大概是我聽錯了。”
“現在時辰還早呢,沒關系,反正小姐如今也不必早起。”
“說的也是。”
兩人各自去做自己的事,不再關注閨閣內的動靜。
而玉惜卻愈發難熬,隨著一次次代價的收取,仿佛也打開了殺手體內那股執拗的開關。
他的親吻和觸碰,比起往常多了幾分占有欲,溫柔中帶著強勢,讓她難以招架。
他又這樣吻她、摸她,卻不肯做更深入的事,只說是“代價”。
哼。
伏在殺手懷里的玉惜一邊氣喘著平復心跳和難以平息的悸動,一邊暗自想:
她才不會等到對方收取最終代價的那一天,在此之前,她就要給他下藥,把他……吃掉。
“親我。”
殺手只給了她一點喘息的時間,就又勾著她的腰肢,想要再次吻上來。
玉惜的衣衫已然凌亂,但更亂的是她的思緒。
要是再這樣親下去,不知道對方能不能控制住自己,反正她是快要控制不住,想對他做些什么了。
可殺手又執著那勞什子原則,到時候吃苦的還是她自己。
“討厭你。”
玉惜突然說了一句,也讓一心想親吻她的殺手頓住了動作。
“為什么要討厭我……”
他的語氣很平靜,不知為何,玉惜卻從中聽出了濃濃的委屈。
她只好軟下語氣:“我開玩笑的,沒有討厭你。”
于是無面的心情又云消雨霽。
但想到之前玉惜說“不用陪她睡覺”的事,心情又低落了幾分。
玉惜當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抱著他,輕輕解釋:
“我只是說你不用天天來找我,而且今天和往日不同,你再留下來陪我睡覺,紫蕓她們會起疑的。”
她還是故意沒說“你可以想來就來”,故意讓他失落,這也是她小小的報復心。
畢竟誰叫他總堅守要收取代價的原則,她都沒那么封建,他倒是死板。
不過,玉惜也沒有那么壞。
她坐在床上,探身過去拉開了床頭柜的抽屜,從里面取出一個荷包:
“這是我親手繡的荷包,繡了很久,送給你。”
“是那種……嗎?”
“哪種?”
無面遲遲沒有伸手來拿,讓玉惜有些疑惑。
她摸黑試探著去碰他,卻觸到了他滾燙的脖頸。
再回神時,對方已經連同那個荷包一起,如風一般消失不見了。
玉惜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
無面這是害羞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