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朔思考了幾分鐘后適應了現在的狀態,此刻他站在房間中央,像一尊被突然放置在陌生神殿里的雕像。
屬于禁軍的戰斗記憶在血液里奔流,每一寸肌肉纖維都還記得如何發力,如何將力量精準地送到指尖、肘底、膝彎,以最有效率的方式摧毀敵人。可周遭的環境,卻平和得令人窒息。沒有亞空間低語的背景噪音,沒有能量場嗡鳴,沒有金屬和機油的氣味,更沒有時刻需要警惕的、來自四面八方的惡意。
這是一種……違和的安寧。對經歷過泰拉統一戰爭末期肅清行動,并在大遠征中直面過無數異形詭計的秦朔而言,這種安寧本身,就透著一種需要被審視的異常。
他的視線掃過房間。布局簡單,功能明確,缺乏美學上的堅持,也看不到任何明顯的防御性結構或武器存放點。平民居所。結論迅速在腦中成型。
他抬起左手,目光落在無名指那枚黑色戒指上。材質非金非石,觸手溫涼,戒面鑲嵌的寶石內部,有極淡的金色光暈緩慢流轉,如同沉睡的星云。他嘗試將其取下,指環紋絲不動,一股溫和但絕對無法抗拒的靈能力量將其牢牢鎖死在指根。帝皇的意志,不容置疑。
意識沉入戒指。內部是一個穩定、有序的亞空間折疊倉庫。首先感知到的,便是那套陪伴他數百年的 耀金動力甲 。甲片流光溢彩,即便在靜止狀態下,也散發著內斂的威嚴。與星際戰士的動力甲不同,禁軍的耀金甲將所有系統,包括微型化的動力核心,完美集成在甲胄本身流暢的古典輪廓之內,沒有外露的笨重背包,使得其姿態更接近神話中的半神戰士,而非戰爭機器。甲胄上的每一道劃痕,都記錄著一次戰斗,一次為帝皇和人類揮劍的時刻。
旁邊,是更為厚重、提供絕對防護的 天鷹終結者動力甲 ,如同金色的堡壘。動力長矛 “忠誠使者”靜靜懸浮,矛尖能量導體閃爍著待機的微光。數把保養完美的 爆彈步槍 及海量彈藥箱碼放整齊。那面曾為他抵擋過惡魔領主重擊的 圣靈戰盾 ,邊緣的帝國天鷹徽記依舊清晰。而在一個獨立的區域,整齊排列著數不清的、裝有淡金色液體的水晶瓶—— 萬靈藥 。即便在帝國最鼎盛的時期,這也是極其珍貴的戰略資源,而這里,多到足以支撐一場漫長的戰役。
帝皇的贈禮,豐厚得超乎想象。這不僅僅是對他過往功績的嘉獎,更是對他未來使命的投入。
秦朔收回意識,臉上沒有任何得到重寶的欣喜,只有一片沉靜的凝重。資源已備,接下來是情報。他需要了解這個世界,這個被帝皇稱為“故鄉”,卻讓他感到無比陌生的地方。
他身上穿著的是房間里找到的、這個時代的便服——一種被稱為“T恤”和“牛仔褲”的織物,柔軟,但毫無防護能力。活動了一下肢體,衣物對動作的束縛微乎其微,尚在可接受范圍。
他推開房門,走入客廳,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儀,迅速評估著一切。布局、家具材質、空氣中殘留的信息素……沒有威脅。他無聲地穿過客廳,打開通往外界的大門。
陽光灑落,帶著暖意,與泰拉恒星的光芒有些微不同。空氣涌入鼻腔,混雜著植物蒸騰的水汽、遠處車輛排放的陌生化學物質、以及各種食物和人群的氣息。嘈雜,但……沒有血腥,沒有硝煙,沒有靈能污染。
他走下樓梯,融入街道。
巨峽市。記憶碎片提示著這個地名。街道寬闊,車輛川流不息,行人步履匆匆,或面帶倦容,或帶著輕松的笑意。高大的建筑玻璃幕墻反射著陽光,各種閃爍的霓虹標志和光屏上滾動著信息和廣告。
一切似乎都很“正常”。
但秦朔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脆弱。這是他最直觀的感受。建筑結構缺乏必要的加固和隱蔽火力點,公共空間沒有任何防御工事的痕跡,行人的姿態松弛,毫無警惕性,體能水平普遍低下。這是一個完全解除了武裝,或者說,從未真正經歷過戰火考驗的世界。
他沿著人行道沉默地行走,步伐穩定,速度均一,如同在巡視一條新的戰線。他的存在本身,就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那并非源于外貌,他此刻的樣貌與尋常青年無異,而是源于一種內在的氣質——一種經過千錘百煉的、磐石般的沉穩,以及那雙掃視四周時,不經意間流露出的、屬于獵手和守衛者的審視目光。
幾個穿著時尚的年輕女孩與他擦肩而過,嬉笑著討論著最新的娛樂資訊。秦朔的聽覺捕捉到了“明星”、“演唱會”等詞匯,與他認知中的“戰略部署”、“異形動向”形成了荒誕的對比。
他看到路邊店鋪里,人們圍坐在小桌前,享用著色澤鮮艷的食物,空氣中飄蕩著誘人的香氣。他的新陳代謝效率極高,對食物的需求遠低于常人,但此刻,這種純粹的、為滿足口腹之欲而存在的活動,讓他感到一種遙遠的陌生。
一個小孩的氣球脫手飛走,哇哇大哭,母親連忙溫言安慰。秦朔的目光在那對母子身上停留了一瞬。保護弱小,延續文明。這是刻在禁軍信條里的核心之一。然而在這里,威脅似乎遠在天邊,以至于人們可以為了一個玩具的得失而傾注如此純粹的情感。
他走到一個十字路口,停下腳步,等待通行指示燈。身邊聚集了形形色色的人。上班族盯著手中的小型通訊器(“手機”),學生背著沉重的包,老人慢悠悠地踱步。
綠燈亮起,人群如同潮水般向前涌動。
秦朔沒有動。
他的目光越過攢動的人頭,落在了街對面一座大廈外立面的巨型光屏上。光屏正在播放新聞,畫面切換間,他看到了穿著不同于平民制服的人員,以及一些……造型奇特的飛行器。
“……超神學院……” 播音員的聲音透過喧囂隱約傳來。
詞匯陌生,但組合在一起,隱隱指向了某種軍事或特殊機構。
就在此時,一陣極其微弱,但絕不屬于自然界的能量波動,被他高度敏銳的感知捕捉到了。波動來源很遠,方向……大概是城市的東北區域。
幾乎在同一時間,遠處傳來了并非車輛引擎的、低沉的轟鳴聲,以及一聲被距離削弱了的、短促的驚叫。
街道上的人群似乎毫無所覺,依舊按照固有的節奏行進著。
秦朔緩緩抬起頭,望向能量波動傳來的方向,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但那雙深邃的黑眸中,銳利的光芒一閃而逝。
安寧,被打破了。
或者說,這安寧本就浮于表面。
他低下頭,看了一眼自己手指上的黑色戒指。耀金甲胄在等待,動力長矛在渴望,帝皇之怒在沉寂中積蓄著力量。
他沒有立刻行動,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如同風暴眼中最平靜的那一點。他需要更多的信息,需要確認威脅的性質與規模。
但有一點是確定的。
帝皇將他送回這里,并非讓他來享受這虛偽的和平。
這個熟悉又陌生的世界,需要被重新評估。而評估的方式,對于一位禁軍而言,從來都只有一種——近距離觀察,然后,做出裁決。(目前的身高是黃皮子施加的靈能偽裝,撤軀去靈能偽裝才是禁軍真正的身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