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條件?
這個概念,對于個體完全服從整體的海嗣意識而言,是陌生而奇特的。
到了此刻,伊莎瑪拉也意識到了對方并不是同胞,而是外來的個體。
本應立刻將對方抹除,但對方意識上有股莫名的親近感,讓伊莎瑪拉選擇先觀察。
伊莎瑪拉將維恩與大群隔離,單獨與之對話。
感受到對方沒有立刻將自己踢出群聊,維恩稍稍松了口氣。
【異常個體,說明你的來意。】
維恩不敢怠慢,立刻將來意打包成一段濃縮的信息流傳遞過去。
伊莎瑪拉沉默的審視著。
祂倒不擔心這信息流本身會有什么危險——在能夠同化萬物的大群意識面前玩這套?
那是自尋死路。
信息流順利融入伊莎瑪拉的感知。
剎那間,一系列畫面從中展開:
通過血液置換部分改變海嗣形態并建立心靈鏈接、甚至初步嘗試能量跨軀體共享……
前面的內容,對于伊莎瑪拉而言雖然新奇,但尚在理解范疇之內。
同化,本就是刻在海嗣基因里的本能。
直到——“吸收傷害,轉化能量” 這一核心概念被清晰地解析出來。
嗡——!!!
死寂的海淵深處,那龐大如山脈的軀體周圍,平穩流淌的能量脈絡驟然亮起。
平靜的暗流被無形的力量攪動,發出低沉的轟鳴。
伊莎瑪拉的意志,產生了自誕生以來從未有過的劇烈波動。
這波動如同海嘯般,瞬間席卷了整個的大群意識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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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伊比利亞海岸,乃至更廣闊海域的所有海嗣。
無論是正在捕食的、遷徙的、還是與阿戈爾或伊比利亞交戰的……所有海嗣的動作齊齊一僵!
它們無法理解初生意志的劇烈變化,但它們本能地感知到了那源自意識源頭的、前所未有的激蕩!
混亂在所有海嗣間蔓延,它們發出不安的嘶鳴,放棄了眼前的獵物或敵人,行為陷入了短暫的失序。
伊莎瑪拉沒有花費心思去平復大群的混亂。
與剛剛接收到的“奇跡”相比,這點暫時的混亂微不足道。
伊莎瑪拉以前所未有的“熱度”鎖定了維恩的意識:
【同胞!回歸大群!立刻!】
維恩被這突如其來的熱情搞得有點懵,下意識在意識里吐槽:
【不是……你剛才還叫我“異常個體”呢?】
【同胞!】
【我真不是你們海嗣……】
【同胞!】
維恩:“……”
【行行行,就當我是‘同胞’……】
維恩有些汗顏,倒是能理解伊莎瑪拉為何如此失態。
在伊莎瑪拉誕生之前,海嗣的核心目標無非兩個:
生存與進化。
而這兩者,都離不開最根本的——能量。
無論是維持生命活動、修復損傷、還是進行適應性的基因突變和形態轉換,都需要消耗龐大的能量。
它們需要通過不斷捕食、掠奪環境資源來獲取。
而在代表遷徙與斗爭的腐化之心 - 伊莎瑪拉誕生后,海嗣對于能量的需求更是達到了一個空前的高度。
而現在,維恩向祂展示了一種違背了物理法則的“奇跡”:
被傷害非但不會損耗能量,反而能獲得能量?
這在海嗣樸素的世界觀里,簡直是無法理解的天方夜譚。
如果用更通俗的人類視角來解讀,那就是:
在家躺平,賺得比在外面累死累活打工拼命還多!
這如何不讓伊莎瑪拉為之瘋狂?
收回紛亂的思緒,維恩整理了一下措辭,開門見山地說道:
“我愿意將這份能力無條件贈予大群。”
“我會讓一只接受了‘贈禮’的海嗣回歸大群,它所獲得的能力將會被所有同胞共享。”
伊莎瑪拉激動不已,先前因異常而產生的敵意煙消云散,化為了近乎呵護的情緒。
無形的意志觸須變得柔和,小心翼翼地將維恩的意識包裹起來,仿佛在保護一件稀世珍寶。
【同胞!回歸大群!大群將保護你!】
【額……說了我不是海嗣,】
【你可以把我當作……‘朋友’。】
【這份能力,是我送給朋友的禮物,我本人并不打算與大群同化。】
【朋友?】
既然這位特殊的同胞堅持使用這個稱謂,伊莎瑪拉便不再糾結于稱呼。
即便對方否認是海嗣,在伊莎瑪拉的認知中,他已然是值得最高級別對待的同胞。
不過,既然對方堅持保持獨立,伊莎瑪拉也不會強行違背其意愿。
祂的思維直接轉向了下一個問題:
【贈禮……珍貴。】
【大群,回禮……朋友的訴求?】
啊?還有回禮嗎?
維恩一愣,隨即感到一陣心虛和愧疚。
雖然對伊莎瑪拉和大群來說是天降橫財,但維恩本質上是想把對方當蓄電池和血庫來著……
【咳咳!不用這么麻煩,真的!這份禮物你們收下就好……】
【朋友!回禮!必須!】
伊莎瑪拉的意念變得強硬起來,帶著不容拒絕的執著。
維恩沉默了,他毫不懷疑,如果自己一直不說出訴求,這位海嗣之神會一直追問下去。
【嗯……讓我想想……】
海嗣能給我什么?
說到底,祂們能順利吸收并共享這份‘饋贈’,本身就已經是對我最大的報酬了……
我想要什么……
一個念頭冒了出來,維恩的意識扭捏起來。
【咳咳!那個……如果非要說有什么訴求的話……】
【我想要一個伴侶~】
【伴侶?】
伊莎瑪拉自然知道伴侶的含義,但對于海嗣而言,伴侶是完全沒有意義的存在。
或者說,所有海嗣都是彼此的伴侶。
但既然這位特殊的同胞需要……
就在伊莎瑪拉沉默時,維恩生怕對方不理解,或者隨便找個海嗣搪塞自己,連忙補充說明。
腦海中浮現出某個印象深刻的身影:
“那個……可能就在你們活動范圍附近的……應該挺好認的……”
“比如……身穿黑色獵人裝啊~”
“白毛紅瞳啊~”
“手持巨大武器,很能打的那種啊~”
伊莎瑪拉忠實地將這幾個特征一一記下。
雖然不明白為什么同胞會對像是敵人的個體產生“伴侶”需求,但這不妨礙祂執行。
【大群了解,禮物準備。】
隨即,祂的意志中又流露出一種新的關切:
【大群擔憂,陸地危險,同胞是否安全?】
感受到這份關心,維恩感覺良心受到譴責。
摸了摸胸口。
哦~我沒有良心~
“哦,我的安全你不用擔心!”
“你還是盡引導那些接受了‘贈禮’的海嗣回歸大群吧,讓這份能力早日惠及所有同胞才是正事!”
此刻,饒是伊莎瑪拉那近乎絕對理性的意志,也不由誕生了被稱之為“感動”的情緒。
看看!
這是多么優秀、多么無私、多么時刻心系大群的同胞啊!
不顧自身安危,優先想著為大群謀福祉,送上如此不可思議的厚禮,還如此急大群之所急!
再對比一下自己那三個同事——不是早就消亡沉寂,就是陷入近乎永恒的沉睡,對大群的發展毫無建樹……
這才是真正為大群謀福祉的!
念及至此,伊莎瑪拉的意識再度與大群連接。
原本因躁動不安的海嗣們立刻平靜下來,接受著伊莎瑪拉的指引,朝著維恩的方向匯聚。
也正在這時,伊莎瑪拉察覺到了一個關鍵的疏漏:維恩自稱“不是同胞”。
這意味著,其他同胞可能無法識別他,甚至會在無意識中傷害到他。
這絕不可以。
一個決絕的念頭在祂心中成型。
祂要將維恩真正地納入大群,不是作為一個訪客,而是作為大群必不可少的一員!
【同胞,大群將與你同在。】
維恩愣了一下,以為是告別的祝福,下意識地回道:
“哦,好的好的。”
見維恩同意,伊莎瑪拉徹底放開意識。
下一秒,龐大意念洪流朝著維恩的意識傾瀉。
維恩只覺得眼前一黑,預想中的攻擊并未到來。
緊接著,無窮無盡的信息涌入他的腦海。
這、這是!
他“看”到了無數海嗣在深海中游弋,感受著它們最原始的思維;
他“聽”到了大洋深處最古老的回響,那是大群最初的記憶;
他甚至能感知到另外兩股死寂與一股沉眠的龐大意識!
他握住了大群的韁繩,能夠引導這浩瀚生命的流向。
【同胞……一起,大群……同在……】
伊莎瑪拉的聲音越來越低,帶著顯而易見的虛弱。
她與維恩共享了初生的權限。
這毫不夸張地說,是將自己的生命的一半贈予了維恩。
此刻,在另外三位初生兩死一睡的當下,伊莎瑪拉與維恩,便是大群唯二的最高指揮者。
還在為自己突然成了“半個初生”而蒙圈的維恩,耳邊傳來了伊莎瑪拉微弱的意念:
【朋友…幫助大群…大群…保護朋友……】
【大群即汝,汝即大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