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赦罪師,現在我很慌。
我來疤痕市場,本是為兩位大人物的會面清掃潛在威脅。
短暫休息時,偶然聽到有人談論巴別塔,出于對這些奇怪傭兵的好奇,我決定現身接觸一下。
我特意選擇了一個足夠震懾的出場方式——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們身后。
我甚至沒有拔劍,在我原本的評估里,對付他們根本不需要。
但現在我后悔了。
一把沉重的大劍,此刻正穩穩地架在我的頸動脈旁邊。
這是什么速度!哪怕是奎薩圖什塔大人也不可能這么快!
該死!
我必須讓對方冷靜下來,不然我的小命恐怕就保不住了……
……
我叫赫德雷,是一名傭兵,我現在很慌。
只是遠遠看到了赦罪師,我就知道麻煩來了。
按照慣例,我們這種小角色應當引起不了對方的注意。
但我們剛才還在討論巴別塔,赦罪師站在軍事委員會那邊,誰也不知道他會不會順手把我們順手清理掉。
我帶著大家一起離開,但他居然追上來了,還直接出現在了雇主的身后。
說實話,在那一刻,我根本無從判斷我的雇主和這位赦罪師誰更強。
但現在我知道了。
因為我的劍正架在那位赦罪師的脖子上,但我發誓我根本沒做過這種事!!!
屁股上傳來的一陣尖銳的刺痛感,身后的人明確地告訴我——
如果不配合,我的尊嚴就要保不住了……
……
我是薇拉,現在我有點慌。
身后突然響起的聲音讓我下意識就開啟了時停。
看到來者是之前那個連赫德雷忌憚的神秘人后,我的第一反應是先將對方制服。
但赫德雷之前的緊張反應提醒我,這家伙很可能是個大人物。
直接動手可能會引來更大的麻煩,想了想還是不要引起對方過度關注為好,最好能讓他知難而退。
于是,我迅速搬動赫德雷讓他做出動作。
這本來是個完美的計劃——為赫德雷提升名氣,還能隱藏我的存在。
但出了一個問題。
小惡魔承受過多攻擊暴斃了,我一時沒反應過來,而時停即將結束。
來不及調整姿勢了,我只能將劍固定在赫德雷身后,以此作為警告。
但我的身高有點不夠,或者是赫德雷實在太高大了?
劍尖的最終落點的位置不是腰,而是……更靠下的臀部。
原諒我,赫德雷。
你的犧牲……我會記住的。
此刻——
赫德雷一臉扭曲的用劍抵著赦罪師的脖頸,赦罪師看著赫德雷憤怒(大概?)的表情不敢妄動。
薇拉則躲在赫德雷的背后,心虛不已。
W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她張了張嘴想說什么。
但想起約定又硬生生把話憋了回去,表情扭曲得十分精彩。
其它傭兵們看見薇拉回望過來的眼神,也紛紛憋住笑意。
于是在赦罪師的眼中,便是一群憤怒扭曲的臉,死死盯著他。
“我想……我可以解釋一下。”
赦罪師緩慢舉起雙手,示意其并無危害。
赫德雷感到身后的刺痛,聲音扭曲道。
“你有什么事!”
赦罪師看著赫德雷那格外猙獰的臉,默默地將原本準備好的解釋詞咽了回去。
直覺告訴他,此刻實話實說后果很嚴重。
于是他選擇了一個更符合當前情境,也更能保全性命的說法。
“請勿激動,我只是目睹了各位……與眾不同的氣質,想要與諸位認識一下。”
他頓了頓,觀察著赫德雷依舊“兇狠”的表情。
“如今卡茲戴爾正值用人之際,特雷西斯大人麾下的軍事委員會求賢若渴。”
“以您的本事,若是愿意效忠必定能獲得遠超做尋常傭兵的前程與資源。”
“我此來,正是代表軍事委員會,向諸位發出邀請。”
說到這里,赦罪師自己心里反而真的動了一下。
拋開最初的誤會不談,這個傭兵的實力絕對不容小覷。
而能作為其團隊的成員,其他人也絕非庸手。
將這樣一隊人馬招攬進委員會,或許是一樁不錯的功績?
相信特雷西斯將軍會理解并原諒他的僭越之舉。
于是,赦罪師的語氣變得更加誠懇:
“如何?諸位可愿考慮一下這條更為光明的道路?我可以作為諸位的引薦人。”
“軍事委員會?”
傭兵們互相交換著眼神,臉上寫滿了懷疑。
短暫的沉默后,瑞斯率先舉起手。
“那個……特雷西斯將軍,他管飯嗎?”
赦罪師被這過于樸實無華的問題噎了一下,但還是維持著風度:
“自然!委員會絕不會虧待效忠的勇士。”
“那……管飽嗎?全都是肉嗎?”
“額……這個……”
赦罪師面具下的嘴角微微抽搐,
“物資配給會根據等級和戰功有所區分,有著基礎的飲食保障……”
他話還沒說完,另一個傭兵就插嘴問道:
“管藥品嗎?受了傷,或者……感染了,能給治嗎?”
赦罪師清了清嗓子,試圖展現組織的優越性:
“我們擁有專門的醫者和治療體系……”
“哦,”傭兵了然地點點頭,直接打斷了他,
“那就是不管。”
“……”
赦罪師感覺有點窒息。
又一個聲音響起,帶著點好奇:
“特雷西斯大將軍會和我們一起戰斗嗎?會沖在前面嗎?”
赦罪師的表情徹底扭曲了。
這問的都是什么【薩卡茲粗口!】問題?!
他們是來招募士兵,不是來找管吃管住還陪玩的保姆!特雷西斯大人怎么可能……
見到赦罪師陷入沉默,眾傭兵臉上不約而同地露出了“果然如此”的嫌棄表情。
他們互相看了看,默契地用眼神交流著:
——看吧,說得好聽而已。
——連肉都不能管飽。
——藥也不給。
——老大甚至不跟你一起砍人。
——還不如咱們現在呢!大姐頭可是實打實地給新鮮肉,受傷了還有那種神奇的藥水!
雖然沒人說出口,但那種“你這條件也好意思出來招人?”的鄙視感,已經清晰地傳達出去。
這份目光比架在脖子上的劍刃更讓赦罪師感到刺痛和難堪。
只是……只是一群低賤的傭兵!你們怎么敢!!!
赦罪師手指下意識一動,想要催動源石技藝。
下一瞬,脖頸旁的劍刃毫不猶豫地向前遞進了半分,帶來一陣清晰的刺痛感。
“不許動!”
赫德雷聲音狠厲,瞬間澆熄了赦罪師的怒火——
現在不是計較面子的時候,保命要緊。
“呼……”
赦罪師強行壓下翻涌的情緒,聲音因克制而顯得有些沙啞,
“既然諸位對加入軍事委員會不感興趣,那么否可以放我離開呢?”
“我的同伴還在等我,我想……遲到并不會讓人心情愉快,對嗎?”
此時,他們的動靜已經吸引了周圍不少目光,一些好事者正開始向這邊匯聚。
薇拉見狀知道不能再拖延,再次給了赫德雷一個“提示”。
感受到身后傳來的激勵,赫德雷表情更加扭曲。
“滾!”
劍刃應聲挪開,赦罪師暗自松了口氣,但恥辱感讓他無法就此灰溜溜地離開。
他深深看了眾人一眼,剛準備放句狠話。
“等等!”
赦罪師身體一僵,努力讓聲音顯得柔和:
“您……還有什么事嗎?”
架在身后的劍刃已經挪開,赫德雷的表情也恢復了沉穩,只是眉宇間帶著難以掩飾的疲憊。
“我們無意參與任何一方的戰斗。”
他繼續說了下去,聲音清晰地傳入周圍的圍觀者耳中:
“我們此行,只是為了在巴別塔中尋找一個人。”
“軍事委員會與巴別塔的爭端與我們無關,也希望……不要牽連到我們。”
“……明白了。”
赦罪師轉身離開,周圍的圍觀者在看到赫德雷轉過來的視線后,也紛紛散去。
薇拉從赫德雷身后走出,聲音帶著難得的歉意。
“抱歉……”
“……請忘了這些吧。”
赫德雷高大的身體仿佛矮了不少,伊內絲適時的補刀。
“我想這一輩子大概都忘不了吧。”
她的聲音帶著難以掩飾的笑意,其他傭兵們也紛紛應聲。
“領隊別擔心,我們會把你英勇的身姿永遠記下來的!”
“領隊……你正面硬剛的樣子真的很帥氣!”
“那背面呢?”
赫德雷的身影在傭兵的調笑聲中愈發矮小,整個人的畫風都變得灰白。
薇拉輕咳一聲,將話題拉回正軌,也算是替這位身心受創的領隊解圍:
“你說的那個疤眼,人在哪里?我們能見到他嗎?”
赫德雷將目光投向另一邊,努力將精神平復,恢復了平日的沉穩。
“見到他本人并不難,因為剛才的小插曲,他的人已經過來了。”
“什么?”
薇拉順著他的視線望去,一隊傭兵正徑直朝他們走來。
這些人的裝備明顯比市場里常見的雜魚要精良許多,周圍人的退避顯示出他們在此的地位。
赫德雷低聲快速解釋:
“疤眼定下的規矩之一,就是在他的地盤上不允許動手私斗。”
“這么說,我們剛才算是犯了他的忌諱?”
薇拉微微蹙眉后退半步,隱入赫德雷身側的陰影。
赫德雷會意地側身,更好地遮擋住她,同時低聲回應:
“……倒也不算,規矩通常是制定給需要遵守規矩的弱者。”
“以您的能力,大抵是不需要太過在意這些條條框款的。”
“這么說…”薇拉的聲音帶著一絲探究,
“那個疤眼本身其實并不強?”
此時,那隊傭兵已經走近,赫德雷來不及詳細解釋,只能語速極快地最后補充了幾句:
“他是獨眼巨人的血裔,說弱自然談不上。”
“但他擁有的預言的能力,沒人愿意得罪一個能窺見命運的人……失陪一下。”
赫德雷上前兩步,與那隊傭兵的首領開始了交涉。
他的姿態不卑不亢,顯然并非第一次處理這類情況。
薇拉則留在原地,目光微微閃爍。
“預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