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三爺府,書房密室。
一圈兒燭火搖曳,照顯出中央少年身影的威嚴,怪誕。
似神龕上的神魔雕塑...
齊彧一氣呵成,擺出《混元爭力》中十八個樁姿,動作行云流水,姿態分毫不差。
半日過去,他非但未見疲態,反而神采奕奕,目光清亮。
待收勢立定,他恭敬一禮,語氣中帶著幾分驚嘆:“巖叔所授之法,果然玄妙?!?/p>
陸巖怔在原地。
腦海中反復回蕩著四個字...
真學會了?
真學會了?
真...學會了???!
“巖叔?”
齊彧又喚了一聲。
陸巖這才回神,深吸一口氣,微微低頭,掩飾住臉上的震動。盡管他面容已毀,看不出神情,卻仍下意識避開少年的目光,生怕被看出心虛。
這也能學會?
而且不會則已,一會便一口氣掌握十八種樁姿?
難道《混元爭力》真能這么練?
改明兒,等他傷養好了,他也得試試。
下一刻,他定了定神,語氣轉為嚴肅:“你既已入門,想必也體會到我宗基礎功法的厲害之處吧?”
齊彧鄭重頷首:“是?!?/p>
陸巖沉聲道:“那你可還記得...我曾叮囑過你什么?”
齊彧答道:“記得,巖叔說過,無論是否學會這樁法,永遠不可對外人提起。與人交手,除非能滅口,否則絕不能全力施展此法,以免被人察覺?!?/p>
他頓了頓,有些不解:“可這《混元爭力》運轉于體內,不顯于外,旁人如何看得出來?”
陸巖目光一凝:“你打一套拳給我看?!?/p>
齊彧依言出手,拳風穩健,招式干凈。
一套打完。
陸巖凝神細觀,卻未察覺異樣。
“再打一次。”
齊彧再度出拳,氣勢依舊平穩。
一套再度結束。
陸巖還是看不出端倪,只覺兩次差不多。
《混元爭力》本就是對體內力量的精微調度,毫無外在痕跡,自然難以分辨。
正當陸巖還在仔細思索這兩次拳法中《混元爭力》的痕跡時,齊彧忽地開口,坦然道:“巖叔,實不相瞞。第一次我沒用混元爭力,只有第二次用了?!?/p>
陸巖有些納悶兒,他自己并未練過《混元爭力》,而當年見過的那些練成之人,也無一不是妖孽。
因此,他一直以為這門功法一經施展,必是氣勢驚人,卻未曾料到,竟如此不顯山不露水。
見陸巖沉默不語,齊彧心頭不由一緊。
道理很簡單...
巖叔曾叮囑他,若動用《混元爭力》,必須殺人滅口,可見這功法必有異象,絕不可能毫無痕跡。可如今自己施展出來,卻毫無動靜...
難道,他練的與巖叔宗門弟子所修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齊彧聲音微帶緊張:“巖叔,我不會是練錯了吧?”
陸巖心中苦笑:“你練錯個屁,是我弄錯了?!?/p>
不過,他略一沉吟,忽生一念,語氣沉緩道:“錯倒沒錯,只是...落了下乘。真正的《混元爭力》一旦運轉,血肉蠕動,身形暴漲,吶...”
他抬手仰高,虛虛一比,“身高可拔至近一丈,那才是真正練成。”
齊彧掃了眼面板上的“【混元爭力(18/36)】”,道:“這...真的?”
陸巖強壓心虛,眼中故作思索,忽而撫掌,面露恍然:“哦~~~我想起來了。
我宗門之中,《混元爭力》向來是配合另一門秘傳功法同修的,如此才能發揮極致之效。你這...還差得遠?!?/p>
他語氣一轉,略帶惋惜,嘆道,“如此一來,后面的功法我也教不了你了。你啊,還是先回靈蛇武館,打好根基再說?!?/p>
陸巖這《混元爭力》本就是趁亂冒死竊來的,哪來什么后續功法?不過是為壓一壓少年心性,免得他驕傲自滿,在外闖禍,這才編出這一番說辭。
齊彧恭敬追問:“還請巖叔賜教,什么功法?”
陸巖吐出四字:“渾噩逆體?!?/p>
“渾噩逆體?”
齊彧低聲重復。
陸巖道:“此術一旦成就,全身上下再無任何空隙,處處充斥著逆力,便是一根頭發都能勝過兵器。昔日有一名叫白發三千丈的強者,只靠頭發,就殺的血流成河,步行...步行...咳咳,總之挺厲害。”
不等齊彧細想,陸巖又道:“還有萬國來朝?!?/p>
“萬國來朝?”
齊彧愈發詫異。
陸巖道:“這雖無《混元爭力》的筑基之功,可卻能把力量的爆發演化到極致,若能二者相合,威勢更是難以想象。甚至...一根手指,就能鎮壓一......一......一宗!”
他生怕齊彧細問,越說越快,如數家珍:“此外還有大氣呼吸,空氣游泳,四目儺舞...太多了,數不勝數。”
陸巖忽地收聲,斜睨少年,嚴肅道:“所以,莫要以為學了點《混元爭力》便如何,你還差得遠。”
“巖叔,我沒覺得有什么了不起?!?/p>
“知道就好!”
齊彧被這一連串不明覺厲的功法震住,良久才輕聲問道:“巖叔,您這宗門...”
陸巖咧嘴嘿然一笑:“小子,我是叛逃出來的,如今在外乃是逃犯,是你父親私下收留。若你走漏半點風聲,莫說是你,便是整個齊家也要大禍臨頭,遭那滅門之災。”
他目光陡然銳利:“我讓你莫要顯露《混元爭力》,也正是為此。”
齊彧鄭重點頭:“巖叔,我明白了?!?/p>
————
片刻后,齊彧的身影消失在樓梯盡頭。
腳步聲卻再次從梯口傳來,一道清瘦的身影緩步走下。
來者是齊三爺齊長順。他身披一件半舊青灰錦襖,面容略顯蒼白,帶著幾分書卷氣與病色。
他聲音溫和,“巖兄,你都告訴他了?”
陸巖轉過身,此時眼中才流露出驚嘆:“你這兒子當真了不得,《混元爭力》竟真讓他練成了。那可是《混元爭力》啊...是下三品就能修行的六奇技之一!”
他屈指數道:“混元爭力、萬國來朝、渾噩逆體、大氣呼吸、空氣游泳、四目儺舞...六大奇技,他竟真練成了一門?!?/p>
齊長順聞言,眼中泛起難以抑制的喜色。他回頭望向兒子離去的方向,目光仿佛穿透了墻壁,看見了自己生命的延續,看見了自家未來的希望。
他嘴角露出欣慰的笑,沉默片刻,又緩緩握緊拳頭。
既然兒子如此爭氣。
他定要傾盡所有,為兒子鋪就一條光明大道。
念頭轉過,他笑了笑,溫聲道:“巖兄,別說什么我兒子了,他呀...也算是你弟子了,武考之后,我就讓他對你行正式拜師禮?!?/p>
陸巖沉默許久,道:“你真愿意讓他拜我這個半死不活的逃犯為師?”
齊長順點了點頭,道:“能拜巖兄為師,是他的福氣?!?/p>
陸巖仰首,深吸一口氣,然后終是頷首,道出句:“也是我的福氣?!?/p>
————
齊彧回到院中,尋到柳氏。
“娘,我欲往靈蛇武館修習一段時日?!?/p>
青竹恰好自清風劍館歸來,一襲青衫侍立廊下。
齊彧把目光投向了這位清冷的丫鬟。
他記得賭約。
此去,他得展示一下實力,以打消母親再以“為他好”的名義把阿碧送走的想法。
知子莫若母...
柳氏頓時明白了他的想法,示意道:“青竹,少爺未修殺法,你且卸了劍,與他試上一場。”
說罷,她又向旁微微頷首。
王婆子會意,匆匆將院門掩上。
青竹解下腰間長劍置于石凳,劍身輕響。而卸去兵刃后,她周身銳氣稍斂,戰力已從“32~52”變成了“22~42”。
而齊彧則是“27~42”。
兩人靜立互對,目光相接,院中一時寂靜無聲。
青竹也不廢話,只是行了一禮,素手微抬,清冷道:“少爺,請。”
齊彧目光微抬,拳頭微握。
層層力量即如百川匯海,涌上四肢百骸。
一時間...氣血昂揚,戰意無窮。
“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