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莫以澈與嚴釗的身手和頭腦,確實遠非尋常保鏢可比。他們反偵察意識極強,是眼下最合適的屏障。
其二,這本就是最初的計劃。
只是前幾日,這兩人都守在時家老宅,虛張聲勢地拖住了大部分視線。
那些虎視眈眈的男人見老宅守備森嚴,反而斷定目標不在此處,若真藏了人,何必如此大張旗鼓?此地無銀罷了。
于是他們轉而搜查別處,卻仍秉持著“寧可錯殺,絕不放過”的信條,對老宅也不肯完全撤去監視。
莫以澈和嚴釗不過是閑來無事,才過去逗了他們幾日。
如今戲演夠了,自然該回來了。
再加上時危自己過往的經驗,他太清楚那些人的手段。
保不準哪一天,真就有人能從窗戶翻進來,悄無聲息地將她帶走。
多一層保障,總是好的。
幾人又談了些其他事務,不知不覺便到了晚餐時分。
一行人移至餐廳。
長桌鋪著雪白餐布,銀器光潔。
落座時,時權的目光落在時危身旁那個空著的座位上,停頓片刻,才似隨意開口:“她呢?”
“說不餓,就不下來了。”時危回答得平淡,手上動作未停。
話是這么說,信不信則是另一回事。
在座幾人皆心知肚明,那女人本就臉皮薄,下午被撞破那樣一幕,此刻怕是無論如何也不愿下樓面對他們。
彼此交換一個了然的眼神,便都識趣地不再多問。
時危吃得很快,幾乎是草草結束了這頓晚餐。
隨后,他吩咐傭人重新準備幾樣清淡精致的餐食,自己倒是親自端上了托盤,離開了餐廳。
……
深夜。
黛柒是被男人離去時極輕微的動靜擾醒的。
或許本也睡夠了,一點細微的聲響,便足以將她從混沌的淺眠中拉回現實。
她睜開眼,光線昏朦。
她想起傍晚時他提過,昨日的康復檢查因故未做,正好要挪到今晚,與今日的一并完成。
時間就定在將近凌晨。
黛柒也不知道他的康復檢查做個什么,看著他那死樣子倒是沒覺得哪里需要康復的, 她也不關心,自然沒有多問。
男人走后,睡意也消散無蹤。
黛柒起身,室內暖氣開得太足,喉間干得發澀。
她推開房門,打算下樓接點水喝。
只是剛走下樓梯拐角,迎面便撞上兩個正拾級而上的高大身影。
她腳步一頓,借著廊燈昏暗的光,才看清來人是誰。
嚴釗最先察覺到她。
他沒有出聲,只是停下腳步,自下而上地望著這個將他們視若無睹、仍想繼續下樓的女人。
莫以澈也隨之慢下腳步,兩人原本分走樓梯兩側,此刻卻默契地身形微側,不偏不倚,嚴嚴實實地堵住了她向下的去路。
即便站在高幾級的臺階上,黛柒仍需要微微仰頭,才能對上他們的視線。
“嗯?”嚴釗先開了口,尾音拖長,帶著毫不掩飾的戲謔,
“小老鼠舍得從洞里鉆出來了?”
黛柒臉色一沉,目光剮過眼前故意堵死前路的兩人。
“讓開,擋住我了。”
見兩人如銅墻鐵壁般紋絲不動,那股被徹底無視和冒犯的怒意直沖頭頂,氣得她胸膛微微起伏。惡意不再掩飾,話語也變得更加尖刻:
“你們兩個死變態,大半夜上樓干什么?”
“這是你們能隨便上來的地方?”
她抬起下巴,試圖用高度彌補氣勢上的不足,
“滾下去。”
她的聲音壓得很低,卻是惡狠狠地訓斥著他們,那模樣,橫的狠。
兩人對她的斥罵無動于衷,連眉頭都沒挑一下。
仿佛那點尖刺不過是隔靴搔癢。
視線卻不約而同地、更具實質地落在她身上。
她只著一件絲質吊帶長裙,薄如蟬翼,緊緊貼著起伏的曲線,在廊燈昏黃的光暈下泛著珍珠般朦朧脆弱的光澤。
幸而這城堡里的暖氣足得令人頭腦發昏,她才敢這樣單薄地闖出來。
莫以澈眸色微深,像靜謐的湖面下掠過暗流,全然無視了她話里所有的尖銳與不遜。
“這么晚了,”他開口,聲音平緩,仿佛只是在關心她的去向,
“你要去哪兒?”
“關你什么事。”
她立刻頂了回去,語氣又沖又硬,可下一句卻還是意外地給出了答案:
“我要下樓喝水。”
嚴釗聽著這前后矛盾的回答,幾乎要笑出來。
他點點頭,語氣輕松,帶著點哄騙不知事小孩似的、刻意為之的調侃:
“這點小事,哪需要您親自跑一趟?”
“回屋等著吧,我幫你拿上來。”
說罷,他利落地側身,從莫以澈身邊擦過,轉身便往樓下走去。
黛柒見有人代勞,也不客氣,從喉間輕溢出一聲模糊的“嗯”,算是默許。
視線隨即轉向仍杵在面前的莫以澈。
她盯了他兩秒,眼神里寫滿無聲的驅逐。
男人垂眸,迎上她瞪視的目光,沉默如山,紋絲不動。
似乎被他這種無聲的對抗激起了脾氣,又或許是覺得再僵持下去也知道自己討不到好,
女人鼻間溢出一聲更清晰、更不滿的冷哼,倏然轉身,頭也不回地重新上樓了。
莫以澈沒有攔她。
他站在原地,聽著她略顯急促的腳步聲消失在樓梯轉角,
半晌,他低下頭,極輕地笑了一下。
待自己的房門被敲響,黛柒開門,看著門外嚴釗手里的水杯,便用身體抵住房門,伸手毫不客氣地接過。
水既到手,她立刻后退半步,就想關門。
門扇即將合攏的剎那,卻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抵住。
黛柒皺眉,低頭看去,是男人的鞋,穩穩地卡在了門縫中間。
“你這是做.....”
話音未落,身旁的莫以澈已順勢伸手輕輕一推,門扉被向內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