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什么?這里是時家,低頭不見抬頭見,她能躲到幾時。
許是男人剛才的臉色太過陰沉,話題又滑向那個她無法解決、只會引火燒身的死結(jié),她才慌了神。
不知道自己要躲什么,總歸是要見的。
可一想到時危那副山雨欲來、仿佛欠他的模樣,那點剛冒頭的勇氣又瞬間潰散,只想在這片黑暗里多藏一秒,再藏一秒。
時間在死寂中緩慢爬行。
就在她腿腳發(fā)麻,猶豫著要不要硬著頭皮出去時,“咔噠。”
書房門被打開的聲音清晰傳來。
黛柒渾身一僵,瞬間又縮了回去,她屏住呼吸。
緊接著,“啪”的一聲,室內(nèi)頂燈被全然打開,熾白的光線哪怕在桌下也驟然明亮了幾分。
黛柒嚇得心臟驟停,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在心里瘋狂祈禱著來人不要過來,
開燈后,房間陷入一片詭異的寂靜。
幾秒鐘后,沉穩(wěn)的腳步聲響起,不疾不徐,卻一步步,朝著書桌方向逼近。
視線下方,出現(xiàn)一雙包裹在西褲里的修長雙腿,和一雙擦得锃亮的男士皮鞋。
停住了。
黛柒瞳孔微縮,這不是時危。
那雙腿就停在那里,一動不動,像在審視,又像在等待。
她早不敢再看,整張臉深深埋進膝蓋,祈求著他趕緊離開。
她太專注于自己的恐懼,以至于完全沒注意到頭頂上方,那人的動作,
直到——
一陣衣料摩擦的窸窣聲近在咫尺地響起。
黛柒渾身汗毛倒豎,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抬起一點頭,掀起顫抖的眼簾,想確認人是否走了。
豈料,一轉(zhuǎn)頭,
一張男人的臉,正蹲在桌沿外,與她近在咫尺。
那雙深邃的眸子里沒有絲毫意外,只有一層薄薄的的笑意,直直地看進她驚慌失措的眼底。
“啊——”
女人被嚇得整個人劇烈一抖,驚叫聲脫口而出,又在瞬間又被她硬生生捂在掌心,只剩下破碎的嗚咽。
可那雙眼睛因為極致的驚嚇瞪得滾圓,瞳孔都在顫動,氣息紊亂得幾乎要背過氣去,好半天發(fā)不出一點完整的聲音。
“原來是你。”
思緒拽回此刻。
時權(quán)依舊保持著那微微倚坐的姿態(tài),眼神平靜地睥睨著她無處遁形的狼狽。
那目光居高臨下,卻并不帶多少上位者的凌厲威壓。
他嘴角掀起一絲極淡的、近乎無物的弧度,眸子靜靜鎖著她:
“還不想出來?”
他頓了頓,才不緊不慢地補上后半句,聲音溫和,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這么喜歡呆在這里。”
黛柒猛然回神,意識到自己還躲在桌下的尷尬處境。
她咬了咬唇,低低應(yīng)了一聲,手撐住冰涼的地板,試圖先爬出來再起身。
動作有些狼狽。
許是先前被時危折騰得夠嗆,現(xiàn)在又躲了許久,雙腿又麻又軟,不住打顫。
雖然上半身探出來了,手掌撐地卻使不上力,試了兩下,也沒能順利站起來。
時權(quán)垂眸看著她。
從他的視角,能清晰看見女人因動作而微微敞開的領(lǐng)口,和底下若隱若現(xiàn)的柔軟弧度。
他目光自然地移開,落在她長裙下露出的一截纖細小腿,正緊繃著,微微發(fā)抖,顯出力不從心。
還沒等她第三次嘗試,一只骨節(jié)分明、掌心寬厚的手便伸到了她眼前。
“我扶你。”
黛柒猶豫了一瞬,還是將手搭了上去。
男人的手掌很熱,干燥而穩(wěn)定,幾乎將她微涼的手完全包裹。
在他的借力下,她終于得以站起身,額角已沁出一層細密的薄汗。
即便她站穩(wěn)了,他也沒有立刻松開手,只是稍稍松了松力道,避免攥疼她。
“到沙發(fā)那邊坐一會吧。”
他說完,便自然而然地扶著她,引著她走向一旁的沙發(fā)。
黛柒低著頭,極輕地說了聲“謝謝”。
即便被他扶著,兩人之間也刻意保持著一段克制的距離,沒有任何不必要的貼靠。
他牽著她坐下,并未離開,而是順勢坐在了她身旁不遠處的單人沙發(fā)上,中間隔著一張精致的矮幾。
等她稍稍緩過氣,他才開口,
“方便問一下,你跟時危是發(fā)生了什么嗎?”
黛柒揉著小腿的動作微微一頓。
她抬起眼,看向時權(quán)。
他神色如常,眼神里沒有過多探究,只有一種等待傾聽的耐心。
她唇瓣動了動,神色有些猶豫。
沉吟片刻,她還是選擇開口,撿著無關(guān)緊要的部分簡略地說了個大概。
自然,不是全部。
時權(quán)只是安靜聽著,臉上沒什么表情。
等她說完,才慢慢開口,聲音很穩(wěn),但每個字都沉甸甸的:
“我說過,你也是時家的人,不管以后發(fā)生什么,時家都會護你。”
這話聽著讓人安心,可黛柒依舊只沉默點頭。
時權(quán)并沒有開口趕她走,她也就一直呆在男人身旁沒離開。
到了吃飯的點,躲不過得下樓。
時權(quán)沒多說,就讓她跟在自己旁邊,有他在,時危不至于太出格。
她提心吊膽地跟在時權(quán)身后,下了樓。
果然,剛到客廳,就和從外面回來的時危迎面撞上。
時危從外面回來,臉色本來很難看,結(jié)果一眼就看見黛柒居然站在時權(quán)旁邊,整個人愣了一下。
他立刻大步走過去,一把抓住黛柒的手腕。
“你跑哪兒去了?”他壓著火氣問,眼睛瞥了時權(quán)一下,
“找人告狀?”
黛柒被他拽得往前一傾,手腕生疼,還沒來得及說話,時權(quán)就開口了:
“我在樓上碰到她,順便帶她下來吃飯。”
“樓上?”
時危眉頭皺緊,
“樓上哪兒?”他把能找的地方都翻遍了,根本沒人。
黛柒掙開他的手,揉了揉發(fā)紅的手腕,小聲說:“你弄疼我了。”
見她還是躲著自己,時危心里那股煩悶又涌了上來:
“你躲什么?我又不會對你怎么樣。”說著又要伸手去拉她。
“先吃飯吧。”
時權(quán)適時打斷,語氣溫和卻帶著不容反駁的意思,
“有什么話,飯后再說。”
時危動作一頓。
其實剛才找她找得發(fā)瘋的時候,氣就已經(jīng)消得差不多了,反而有點擔(dān)心她出事。
他最近已經(jīng)在試著改脾氣了,自己也清楚。
現(xiàn)在人就在眼前,他不想再為了別人跟她吵。
反正,她現(xiàn)在在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