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等會兒真把人氣跑了。”
忽地,響起了另一個男人的聲音,帶著點剛醒的沙啞和懶洋洋的諷意。
莫以澈轉頭,目光瞥向地上。
嚴釗依然躺在那兒,雙臂枕在腦后,眼睛依舊閉著,面上卻毫無睡意,
無需多言,他們的睡眠本就極淺,兩人都清楚,從她翻身坐起的那一刻起,他們便已同時醒來。
只是都默契地沒有動作,想看看她會做什么。
莫以澈扯了扯嘴角,沒什么笑意。
“跑?”
“她跑不掉。至少現在,她還沒那個膽子徹底脫離視線。”
嚴釗這才緩緩睜開眼睛,目光在昏暗的天花板上停留了片刻,
像是將最后一點混沌驅散,然后慢吞吞地坐起身。
厚實的肌肉線條在單薄的內襯下微微繃緊又放松。
“兔子急了還咬人。”
他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頸,看向莫以澈,
“尤其是她這種,看著溫順,心里主意比誰都多的兔子。”
莫以澈沒接這話,只是目光再次投向房門的方向,像是在計算著時間。
不一會兒,房門把手被輕輕轉動,門被推開一道縫隙。
黛柒側身閃了進來,剛一進門,就猝不及防地與兩道清醒的目光撞個正著。
她動作頓了一下,沒說話,只是默默反手將門關好,
靜默在三人之間蔓延了一小會兒。
“是我吵醒你們了嗎?”
她有些猶豫地開口問道,
只聽嚴釗毫不猶豫地、斬釘截鐵地回道:“嗯,是的。”
黛柒:“……”
她張了張嘴,似乎想反駁或解釋什么,但最終什么也沒說出來。
她本來以為兩人多少會客氣一句“不是”,讓她減輕點心理負擔,沒想到嚴釗這么直接。
她抿了下嘴,臉上閃過一絲被噎住的表情,干巴巴地說了聲“哦”,便又重新躺回床上。
她仰面躺著,望著天花板上的木紋,過了一會兒,才又開口,聲音在安靜的房間里顯得清晰:
“我們接下來要怎么辦?”
“天一亮,看天氣情況。”嚴釗的聲音傳來,沒什么起伏,
“如果雪停風歇,我們就離開這里。”
“怎么回去?”
“自然不是原路返回。”
“這戶人家后院有個車庫,里面有一輛適合雪地行駛的車。如果可以,就只能麻煩他們送我們一程。”
聽著身旁男人的回答,女人只沉默著,沒再立刻接話。
察覺到她的沉默,兩個男人的目光無聲地交匯了一下,又齊齊轉向床上身影。
只見她神色如常地躺著,眼睛望著天花板,并沒有什么特別不開心或者反對的表情,似乎只是在消化這個信息。
安靜了片刻。
“你們年紀都多大了?”
她忽然又開口,話題轉得突兀。
等了一會兒,沒有人回應她。
黛柒似乎也不在意有沒有人回應,自顧自地繼續開口,聲音在寂靜里顯得有些飄忽:
“你們為什么要做這個工作……”
她停頓了一下,似乎覺得“工作”這個詞不太準確,改口道,
“……這個職業?”
又等了一會兒,兩人依舊沉默,
黛柒也不覺得尷尬,又拋出一個問題:
“你們跟著時危多久了?他給你們開多少錢?”
她一連串問了好幾個問題,像丟石子一樣拋出去,卻一點回音都沒有。
她甚至懷疑兩人是不是睡著了。
她忍不住扭過頭,看向離自己最近的嚴釗,
卻發現男人正靜靜盯著她,眼神清醒。
黛柒不明所以。
既然醒著,為什么一直不回答她?
她張了張嘴,還想再問點什么。
另一邊卻傳來一陣衣物摩擦的輕微動靜。
她移開看向嚴釗的目光,轉向聲音的來源,
只見沙發上的莫以澈突然站起身,邁開長腿,徑直朝著床邊走了過來。
黛柒立刻噤聲。
她看得出,男人們似乎并不樂意回答她的問題。
于是識相地朝走近的莫以澈比了個拉上嘴巴的手勢,示意自己不再多問。
可男人無視了她的示好,徑直走到床頭,
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陰影,將她籠罩其中,他俯視著床上的女人,
“看來,”
他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令人不安的平靜,
“你一點都不困?”
緊接著,莫以澈就坐到了女人床邊。
柔軟的床墊因他的重量明顯下陷,黛柒立刻彈坐起身,
下意識伸手就想把他推走,可男人如山般紋絲不動。
他還悠悠地開口,語氣聽不出喜怒:
“那我先問問你,你白天到底想跑哪兒去?”
聽到這直白的問話,黛柒推拒的動作停了下來。
她起初只是盯著身前的被子褶皺,避開男人的視線。
過了一會兒,才緩緩抬起眼,看向莫以澈,
發現他的神色里并無平日那種戲謔或調侃,反而只有平靜和認真。
她垂下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沉默了幾秒,才緩緩開口:
“我不想呆在他身邊,自然就想跑。”
“那你想回哪里?”
這次問話的是嚴釗。
他也從地鋪上起身,動作閑適地坐到了床的另一側,甚至盤起腿,占據了床尾一角,
黛柒看著這兩個不請自來、堂而皇之坐上她床的男人,
心里又氣又惱,但此刻被兩人夾在中間,氣勢上先弱了三分,
忍了忍,沒把不滿說出口。
她停頓了兩秒,緩緩搖了搖頭,低聲說道:
“不是,我也不想回那里。” 她指的是傅家。
“之前不是看你挺著急想往傅家跑么?”
莫以澈接過話頭,語氣平淡,卻帶著質疑,
“這才多久,就變心了?”
“才不是呢。”
黛柒溫聲反駁,眼里帶著一絲被誤解的急切,
“跟你說了也白說,你什么都不懂。”
“所以呢,你真正想去的是哪兒?”嚴釗又問,目光緊鎖著她。
黛柒看向問話的嚴釗,覺得他們一直逮著這個問題問簡直莫名其妙,語氣不由得沖了起來:
“你在問什么蠢問題,我有我自己的家,我自然是想回我自己的家。”
見她真動了氣,兩人沒再繼續逗弄或逼問她。
她想逃離時家的原因,他們大致是清楚的。
“你們到底,知不知道,”
她又開口,目光在他們臉上逐個掃過,眨巴著那雙在昏暗中顯得格外濕潤明亮的漂亮眼睛,
“你們這種行為,跟綁架、跟人販子沒什么區別。”
感知她的委屈,嚴釗迎著她的視線,語氣卻沒什么波瀾,甚至帶著點職業性的漠然,
“別這樣看我們。”
“我們的職業就是如此。只管完成指令,背后的倫理道德可不歸我們管。”
黛柒氣得胸口起伏,卻又無可奈何。
她知道,跟他們講道理、談感情,無異于對牛彈琴。
“跟你們這樣的人簡直沒法溝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