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間,屋里很安靜。
嚴釗不知去了哪里,莫以澈正站在窗前,望著外面逐漸暗下來的天色。
聽到開門聲,他的目光移向門口。
黛柒的動作不可控制地僵了一瞬。
臉上沒什么表情,徑直走進屋,目標明確地走向那張床。
掀開被子,躺進去,把自己蓋好,一氣呵成。
嚴釗似乎剛去外面檢查了一圈,前腳她剛進門,他也從外回來,
莫以澈便看向他,用下巴指了指浴室方向:“你先去?”
嚴釗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拿起旁邊的干凈衣物,便開門離開了房間。
男人離開后,房間陷入了更深一層的安靜。
黛柒其實毫無睡意,經歷了一天驚心動魄,神經還處在一種亢奮又疲憊的復雜狀態。
她半躺半靠著床頭,目光不由自主地飄向還站在窗邊的莫以澈。
兩人就這么一個躺著,一個站著,誰也沒說話。
氣氛有些凝滯。
在黛柒持續的、帶著點探究和防備的注視下,本來只是站著的莫以澈,忽然動了。
他轉過身,步伐不急不慢,眼神卻一瞬不瞬地鎖定著她,朝著床邊走來。
那目光平靜,卻帶著一種無形的、逐漸逼近的壓迫感。
黛柒不自覺地抓緊了胸前的被子,手指微微收緊。
“怎么了?”
她先開口,試圖打破這種令人不安的沉默,
莫以澈沒有立刻回應她的話,一直走到床邊才停下腳步。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張小臉的她,語氣悠悠地開了口:
“這么大的床,你打算一個人獨占?”
黛柒一愣,隨即有些不悅地反駁:
“不然呢?難不成讓你們倆睡床,我打地鋪?”
“可真沒良心。”
莫以澈輕嗤一聲,忽然向后舒展了一下自己的右臂,做了個放松肌肉的動作,意有所指地說,
“我背了你那么久,胳膊到現在還酸著。一句關心都沒有?”
“這是你的職責所在。”
黛柒撇撇嘴,扭過頭不去看他,
“難不成還要我感恩戴德,把床讓給你睡?”
她又立刻轉回頭,警惕地看向莫以澈,
“你不準上來。”
黛柒先發制人,豎起眉毛威脅警告道,
“敢靠近我一步,你信不信我告訴時危。”
莫以澈聽了,臉色沒有絲毫變化,甚至那抹笑意更深了些,帶著點惡劣的意味。
他微微傾身,壓低了一點聲音,慢條斯理地說:
“嗯,可以,你去說吧,那我順便也跟他說一下,你想要逃跑的事。”
黛柒瞬間汗毛豎起,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炸毛,聲音都拔高了些:
“你瞎說什么。”
“難道不是?”
莫以澈好整以暇地看著她,語氣淡淡,神色里卻充滿了不容置疑的篤定。
黛柒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只覺得心里憋著一股氣,又惱又慌。
她瞪了他幾秒,最終選擇放棄溝通,猛地躺了下去,
一把拉起被子蓋住自己大半張臉,側過身背對著莫以澈,悶聲悶氣地丟下一句:
“隨你怎么說。”
擺明了一副拒絕交流姿態。
莫以澈看著她用被子裹成的、充滿抗拒的繭,
嘴角那點笑意漸漸斂去,眼神恢復了慣常的平靜,
只是眼底深處,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復雜情緒,他沒再說什么,轉身走回窗邊。
黛柒睡著的很快。
她本來只是想避開他的質問,一個人置氣。
或許是因為身體太過疲憊,精神在緊繃后驟然松懈,又或許是這溫暖的被窩和安靜的環境有催眠的魔力,
她竟然真的就這樣沉沉睡去,連自己都未察覺。
不知過了多久,她又突然醒來。
視線里是一片昏暗,只有窗外雪地反射的微弱天光,透過未拉嚴的窗簾縫隙,在房間里投下朦朧的光影。
她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自己身在何處,有幾秒鐘的茫然。
她緩緩坐起身,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向自己身旁。
床的另一側空蕩蕩的,沒有人。
借著那點微弱的光線,她的目光掃過房間。
首先看到的是床邊的地板上,顯然睡地鋪的人是嚴釗。
她的視線繼續移動,落在了房間那張略顯狹窄的沙發上。
莫以澈睡在沙發上。
那個高大的男人,此刻睡在對他來說顯然局促的沙發里。
一條長腿垂搭在沙發扶手上,另一條腿曲起,頭微微側向一邊。
黛柒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
房間里很安靜,只有兩個男人均勻的呼吸聲,以及窗外偶爾掠過的風聲。
她掀開被子,刻意避開了嚴釗躺著的方向,從另一側悄然下床,赤足踩在地板上,沒有發出絲毫聲響。
她放輕腳步,朝著房門的方向走去。
手指即將觸及冰涼的門把手,
“去哪。”
冷不丁的男聲毫無征兆地在寂靜中響起,
“!”
黛柒嚇得渾身一激靈,她循聲轉頭。
沙發上,莫以澈不知何時已經醒來,正靜靜地看著她。
那雙眼睛在昏暗里清明異常,面上沒有任何表情,
她被他毫無征兆的出聲驚得心口猛跳,魂都似飛出去半截。
她本只是想去洗手間,被他這樣冷然質問,原本無事也驟然生出幾分心虛的慌亂。
沒鬼都要被嚇得以為自己有鬼了。
她側過身,迎向他的視線,聲音里壓著驚魂未定的怒意:
“你嚇唬誰呢?我上個廁所也要跟你報備嗎。”
語氣狠,聲音卻壓得極低。
說完,也不等他反應,帶著一股被冒犯的惱意,一怒之下猛地擰開門把手,
卻在門扇打開后,又將關門聲放得極其輕緩。
“咔噠。”
門合上,房間重歸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