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統光幕在趙宸眼前無聲閃爍,那個代表著新適配者的光點,穩穩地釘在梁山主寨聚義廳的方向,紋絲不動。
趙宸睜開眼,晨光正透過木棚的縫隙切進來。他翻身坐起,腦海中仍在回響昨夜系統的提示。主寨里的人……會是誰?吳用?公孫勝?還是某個尚未露面的頭領?
“主公。”陳平的聲音在棚外響起,一如既往的平穩,“晁天王有請,去聚義廳議事。”
趙宸整理了一下身上半舊的青衫——這還是從鄆城穿出來的那件,袖口已磨得發白。他系好軍師祭酒的木牌,走出木棚。北麓營地已經蘇醒,樊噲正吼著號子帶人晨練,李嗣業在糾正幾個漢子的持刀姿勢,張清則蹲在一架剛修好的弩機旁寫寫畫畫。
“知道什么事嗎?”趙宸一邊走一邊問。
“似是濟州府有了動靜。”陳平跟在他身側,“另外……聽說山下昨夜來了位不速之客。”
“哦?”
“宋江,鄆城縣的宋押司。”
趙宸腳步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宋江。這個在原軌跡里本該成為梁山核心,甚至壓過晁蓋一頭的人物,竟然這個時候就來了?而且是以“不速之客”的身份?
“他一個人?”
“帶著兩個伴當,像是匆忙逃上山來的。”陳平低聲道,“據守關的弟兄說,他自稱殺了閻婆惜,被官府通緝,走投無路來投奔晁天王。”
劇情提前了,而且方式不同。趙宸眼神微沉。是因為自己的出現,攪動了原有的命數嗎?
兩人來到聚義廳時,里面已經坐了不少人。晁蓋居上首,左側是吳用、公孫勝、劉唐,以及阮氏三雄中的小二和小五——阮小七已被安排進水軍,今日不在。右側則以林沖為首,坐著幾個剛提拔起來的都頭。
氣氛有些微妙。晁蓋臉上帶著笑,但笑意未達眼底。吳用搖著蒲扇,目光在趙宸進門時便掃了過來。林沖則正襟危坐,手按在膝上,像一桿繃緊的槍。
“趙祭酒來了,坐。”晁蓋指了指林沖下手一個空位。
趙宸拱手謝過,坦然坐下。陳平則默默站到他身后陰影處,仿佛不存在。
“今日請諸位來,是兩件事。”晁蓋清了清嗓子,“第一,濟州府探馬來報,官府已點起一千兵馬,由團練使黃安統領,不日便要進剿我梁山。”
廳內一陣低語。一千人,這是梁山易主后面對的第一場硬仗。
“兵來將擋。”林沖沉聲開口,“水泊天險,寨墻堅固,一千人攻不進來。”
“林教頭所言甚是。”吳用接過話頭,“不過,需防他們圍困。梁山存糧雖豐,但若被長期圍堵,終非長久之計。需得主動破局。”
“軍師有何妙計?”晁蓋問。
“誘敵深入,水陸夾擊。”吳用用蒲扇輕點桌面,“可將部分戰船、糧草置于淺灘,示敵以弱。待官軍搶攻登岸,阮氏兄弟率水軍截其退路,林教頭帶馬步軍從灘頭殺出,可一戰而勝。”
計策是老成持重之計,穩妥,但談不上出奇。趙宸注意到,林沖微微點了點頭,阮小二也面露贊同。看來吳用已和這幾人通過氣。
“趙祭酒以為如何?”晁蓋忽然點名。
眾人的目光瞬間匯聚過來。趙宸知道,這是試探,也是考量——考量他這位新晉軍師祭酒,到底有多少斤兩。
“吳軍師之策甚好。”趙宸先定了調子,隨即話鋒一轉,“不過,學生以為,此戰目的不應僅是‘退敵’,更應是‘立威’。”
“立威?”晁蓋挑眉。
“是。”趙宸站起身,走到廳中懸掛的梁山地形圖前,“梁山新主初立,周邊二龍山、桃花山、少華山,乃至鄆城、濟州官府,皆在觀望。若我等僅將官軍擊退,他們只會覺得梁山不過據險死守之賊。但若……”
他手指點在水泊一處開闊水面:“若能將這一千官軍主力盡數殲滅,生擒其主將黃安,再將其盔甲旗幟,公然送回濟州府衙門前。屆時,四方豪杰會如何看?官府又會如何看?”
廳內靜了一瞬。
“盡數殲滅?”一個都頭忍不住道,“官軍并非泥塑木雕,一千人馬,便是引到灘頭,要一口吃掉也非易事。”
“所以不能只在灘頭打。”趙宸看向阮小二,“阮二哥,水泊西南有一片蘆葦蕩,水道錯綜,形如迷宮,當地漁民俗稱‘鬼打墻’,可是真的?”
阮小二愣了一下,點頭:“確有此地,便是熟識水性的老漁夫,也不敢輕易深入。”
“若能將官軍戰船誘入此地呢?”趙宸又問。
“那便是甕中捉鱉!”阮小二眼睛一亮,“蘆葦蕩里大船難掉頭,小船易迷路,我軍熟悉水道,可任意襲擾!”
“還需一支奇兵。”趙宸看向林沖,“林教頭,灘頭接戰后,官軍陣腳一亂,必會向戰船撤退。屆時若有一支快船精兵,不從正面追擊,而是繞至蘆葦蕩另一出口埋伏。待敗軍慌不擇路撞入,迎頭痛擊……”
林沖眼中精光一閃:“前后夾擊,潰軍必降。”
吳用搖扇的動作停了停,看向趙宸的目光深了些許。晁蓋則撫掌大笑:“好!好一個‘立威’之策!便依趙祭酒所言!”
戰略既定,細節自有吳用、林沖等人去完善。晁蓋此時才提起第二件事:“還有一事。昨夜山下有位舊友來投,宋公明宋押司,諸位想必也聽過他的名號。”
“可是那位‘及時雨’宋江?”劉唐問道。
“正是。”晁蓋點頭,“他如今惹了官司,上山避難。我意請他在寨中暫且住下,諸位以為如何?”
廳內反應各異。劉唐、阮氏兄弟這些草莽出身的,對“及時雨”的名聲頗有好感。林沖等軍官出身的,則對一個小小押司不甚在意。吳用搖著扇子,看不出喜怒。
趙宸沉默著。按照新設定,宋江是典型的需要“魅力征服”的水滸核心人物,且其“招安”的執念與自己的“問鼎天下”之路存在根本沖突。此人上山,福禍難料。
“宋江此人,仗義疏財,在江湖上名聲極佳。”吳用終于開口,“他此時來投,正是梁山廣納賢才之時,自無拒絕之理。不過……”
他頓了頓:“他畢竟是戴罪之身,又初來乍到,不宜驟居高位。不如先以客禮相待,觀其言行,再作安排。”
這話說得滴水不漏。既全了晁蓋的義氣,又埋下了限制的伏筆。
晁蓋點頭:“便依軍師所言。趙祭酒,你與宋押司同出鄆城,算是鄉誼,午后不妨代我去迎一迎,安置一番。”
“學生領命。”趙宸應下。這是個近距離觀察宋江,也是讓對方認識自己的機會。
議事散去,趙宸與陳平走在回北麓營地的山道上。
“主公,”陳平低聲道,“這位宋公明,來得蹊蹺。”
“你也看出來了?”
“閻婆惜一案,學生略有耳聞。以宋江在鄆城的根基與手腕,本不該鬧到殺人亡命的地步。”陳平緩緩道,“此其一。其二,他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梁山易主、官軍將至的關口上山,時機太過巧合。”
趙宸點頭。宋江或許是走投無路,但背后有沒有其他推手?比如,鄆城那位恨自己入骨的李固,或者濟州府某些想從內部瓦解梁山的人?
“暫且以靜制動。”趙宸道,“午后我去見他,先生可暗中留意寨中其他動向,尤其是……王倫舊部近日是否還有異動。”
“明白。”
午后,趙宸在梁山第二道關口的哨樓旁,見到了宋江。
他四十上下年紀,面黑身矮,穿著半舊的皂布直裰,腳下是一雙磨破的麻鞋。身旁站著兩個伴當,一個胖大魁梧,一個精悍利落,正是日后梁山上的“黑旋風”李逵與“神行太保”戴宗。
三人風塵仆仆,臉上帶著逃亡的疲憊與驚惶。但趙宸注意到,宋江那雙細長的眼睛里,驚惶之下藏著一股極深的審慎與計算。
“這位便是趙宸趙祭酒?”宋江率先拱手,語氣謙和,“在下宋江,鄆城小吏,如今落難之人,蒙晁天王不棄收留,慚愧,慚愧。”
“宋押司客氣了。”趙宸還禮,“押司‘及時雨’之名,鄆城誰人不知?今日得見,幸甚。天王命我代為安置,且隨我來。”
他引著三人往寨中客舍走去,路上隨口問些鄆城近況。宋江對答如流,言辭懇切,不時嘆息時局艱難,百姓受苦,儼然一副憂國憂民的正直之士模樣。
然而,當趙宸“無意間”提起李固,提到自己與李固的恩怨,乃至梁山如今要“立威”對抗官府時,宋江的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雖然瞬間舒展,但那瞬間的遲疑與不認同,沒能逃過趙宸的眼睛。
到了客舍,趙宸安排妥當,正欲告辭,宋江卻忽然道:“趙祭酒留步。宋某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押司請講。”
“宋某觀梁山氣象一新,兵強馬壯,晁天王更是當世豪杰。”宋江斟酌著詞句,“然則……與官府為敵,終非長久之計。如今朝中雖有奸佞,但天子圣明。或許……或許可尋招安之路,為兄弟們謀個正經出身,光宗耀祖,也不負一身本領。”
果然。招安的種子,這么早就埋下了。
趙宸笑了笑,笑容里卻沒什么溫度:“宋押司心懷忠義,令人敬佩。不過梁山弟兄,多是被官府逼得走投無路之人。招安之路……怕是難走,也未必是眾兄弟所愿。”
他頓了頓,看著宋江微微變色的臉,繼續道:“世間路有千萬條,未必只有廟堂一條。押司初來,不妨多看看,多想想。趙某尚有軍務,先行告退。”
離開客舍,趙宸心中已有定論:宋江此人,可用,但必須慎用,更必須壓住他那條“招安”的線。否則,他將是未來內部最大的不穩定因素。
剛回到北麓營地,腦中沉寂許久的系統光幕,忽然劇烈閃爍起來,浮現出一行前所未有的金色篆文:
【警告:宿主勢力初成,天命承載已達閾值】
【系統即將進入第一次強制升級期】
【升級期間,所有召喚、兌換、強化功能暫時鎖定】
【預計升級時間:7至15個自然日】
【升級完成后,將解鎖新功能模塊,并提升后續召喚需求】
【請宿主做好準備】
趙宸瞳孔驟縮。
升級期……果然來了。而且是在這個節骨眼上——官軍將至,宋江入伙,內部未穩。
系統繼續顯示:
【升級倒計時:23:59:59 開始】
還有整整一天。
趙宸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波瀾。他轉身,看向聚義廳的方向,又看向山下茫茫水泊。
不能依賴系統了。接下來這至少七天,甚至可能半個月,一切都要靠他自己,靠樊噲、陳平、李嗣業這些已經握在手中的力量,靠與晁蓋、林沖、吳用,乃至那位新來的“及時雨”之間的周旋與博弈。
他走回木棚,攤開地圖。
窗外,天色漸暗,山雨欲來。
而系統的倒計時,正在無聲地、不可阻擋地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