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會的人陸續來到,季佃忠這些小隊長也參會。林根軒主持會議,說道:“軍區肅反委員會和縣委兩級領導十分關心蓮花區的革命工作。上次,我已經給了你們區委作了傳達文件。現在上級派來了巡視員彭明庸同志,帶來了新的指示精神,前文服從后文嘛,下面就由他在大會上傳達。”
彭明庸居高臨下地說:“我們每個人都必須無條件服從上級領導,絕對不許有所抵制,更不能違背。年鵬舉同志,你把這份文件帶領大家學一下。”
臺上高坐五個人當中左起第二人端坐了身子,小個子,嘴好像有點歪著。他拿腔拿調地讀道:“巴北軍區肅反委員會和本揚縣委聯席會議就目前純潔革命隊伍作出指向性意見,近一個月本揚各地督導匯集總體情況,肅反工作是取得了豐碩成果的,清理了一批滲透革命隊伍中的叛徒、特務以及漢奸分子。但是,有的區、鄉還在著隱患,頑固不化的反革命分子還高居在重要崗位上。大敵當前,很有必要將這些壞家伙清理出去,絕對不能讓他們在我們革命隊伍里興風作浪。……”
小個子讀好后,彭明庸又叫大個子惲道凱來讀下一個文件。惲道凱輕言巧語地讀道:“彭校長,叫我呢,把這份文件帶住大家學一下。學了一下,大家呢,就心明眼亮。關于嚴雋芳同志頑固違抗上級領導指示精神的惡劣行為的通報,近兩年多來,嚴雋芳同志一直以個人為中心,脅迫頂頭上司屈從她的個人意愿。……她在伏虎山順風寨收編了一股土匪,竟然建成了她私人武裝,最后擴建了一支將近了六百人的隊伍,自封司令。……她的爪牙花映章本來就是一個土匪頭子,一再拒絕我八路軍改編伏虎山支隊。……后來,嚴雋芳同志被安排到尹卜鄉擔任區長,可她一直心懷不滿,陽奉陰違,對抗上級領導,……”惲道凱扭著頭說,“上級領導的話怎能不聽呢?子女不聽老子的話,這個人家還像過日子嗎?因此說,嚴雋芳同志雖然是個女人,在革命隊伍里就不能隨著自己的性子,潑婦在哪個人家里都是不受人待見的。在此,我奉勸嚴雋芳你個女人家把頭低下來接受大家的批評,無條件服從組織上對你的處置。否則,你就是死路一條。”
彭明庸拍著桌子說:“下面就讓大家對嚴雋芳平日的反動表現進行檢舉揭發,今日凡是與會的同志,每個人都要講。大家要旗幟鮮明地跟屢次對抗上級領導的嚴雋芳劃清界限,要把她的惡劣行為揭露出來,還她一個隱藏革命隊伍里的反革命壞分子的丑惡嘴臉。”
婁連尚說:“嚴雋芳同志日常工作一般不請示區委書記,獨斷獨裁。區鄉兩級干部大多是她的任命,事后才報上來。她這種行為完全可以說是先斬后奏。”
屠子卿說:“是的,嚴雋芳是個獨裁者。她把書記和委員們的權力變成她一個人的權力。我本來是區隊指導員,不合她個人的意,便將我貶到后勤方面來。”
佟小毛說:“嚴雋芳同志不關心農會工作,在她手上,我個區農會會長簡直就是聾子的耳朵,純粹是個擺設。”
經粉姊說:“嚴雋芳當蓮花區區長,工作局面還是打開來的。她一再強調生存發展第一,因為是在鬼子橫行的地盤上工作,不能把本錢弄沒了。我認為她這個說法不怎么錯。因為頻繁的偵探和出擊,區里開會不怎么多,這也確實是個問題,但也不能完全由她一個人負責。”
彭明庸敲著桌子說:“經粉姊,你的發言是打二糊的,拖泥帶水,含糊其辭,態度很不明朗。看來,你自己也要好好反思反思。下面的人接著說!”
潘明宇說:“我們拿下了陸陂,隨后在大營盤展開革命工作,打死了眾多的日本鬼子。洪科長奉上級領導指示,要蓮花區隊伺機拿下金溪。可是,嚴雋芳以日本鬼子在金溪鎮兵力多為由,拒絕挺進金溪鎮,隨后反而撤退到陸陂。到了陸陂,又往西鴉塘撤,還說不行,又撤到抱崮山、曹仙橋。這之后,一直是撤,撤,撤,最后一直撤到毛古山才停下來。”
范望鄉鄉長陳良生說:“嚴雋芳她老是往后撤,畏敵如虎,膽小如鼠。前兩三天,已經拿下了鬼子的陸陂據點,溈子港碉堡也被攻破。大家要求向東出擊,區隊已經到了李家沱的東邊墳地。她卻把區隊往回拉,說是不能遭到鬼子的圍殲。有幾個同志說攻打曹仙橋,隨后相機奪取抱崮山,建立抗日根據地。可她堅決不同意,還是往西撤,一直撤到這里的望璧山。”
劉永鄉指導員高彭佑說:“就昨日夜里,站崗放哨的幾個同志英勇頑強打退了鬼子的進攻。好多的人主張乘勝追擊,相機拿下曹仙橋。嚴雋芳她招呼季佃忠、房玉升等人不要追擊鬼子,最后她一個人在朱心純家里睡大覺,早上起來梳頭打扮,穿了一身的新娘子才穿在身上的衣裳,簡直愜意極了,如同回娘家歇伏的姑娘。”
魏耀榜結結巴巴地說:“嚴雋芳打鬼子,叫個穿釘鞋扶柺棒,穩了又穩。總的來說,嫌右啊,保守,不夠主動。同志們打仗就感、感到不怎么過、過癮。我、我就說這么兩句。”
房玉升說:“你們不在戰場不曉得,鬼子就那么好打呀。如果跟鬼子硬拼的話,老本很快就輸得光光的。站在大岸上說話,根本不曉得下水田彎腰栽秧的痛苦。嚴區長打仗很有一套,絕對不跟鬼子蠻拼,總是避實就虛,最善于捕捉有利時機,專揀鬼子的軟肋打,一打就跑,叫鬼子摸不著,猜不透。今日有的人跟在后面起哄,不說實話。”
彭明庸聽了,馬上惱怒起來,“看來,房玉升這個時候跳出來跟大會精神唱反調,公開抵抗上級領導指示精神,這還了得!來人,將房玉升這個跳梁小丑綁起來,押——出去!”
這會兒隨即上來兩個孔武有力的大漢反叉住房玉升的膀子,再有個人拿著麻繩過來,很快就將房玉升捆綁起來,推了出去。彭明庸大咳了一聲,說道:“下面的同志繼續檢舉揭發反革命壞分子嚴雋芳的惡劣行為。”
溫礠鄉鄉長謝江漢說:“聽人說,嚴雋芳曾經是永樂縣漢奸谷勝治的小老婆,過著剝削階級的腐朽生活,精心梳妝打扮,后來還當上了永樂偽保安第六團上尉生活秘書。她這個女漢奸還跟偽和平軍七十六師師長黃天放勾搭,實際上已經做了他的姘頭。”
惲道凱冷笑道:“照這么一說,嚴雋芳她這個人是混在革命隊伍里的一個妖精,地地道道的女漢奸。像她這種人還能留在革命隊伍里嗎?”
晁莊鄉農會長徐樂星說:“她還做了好幾回土匪的壓寨夫人,第一次在二龍山做了牛八爺的壓寨夫人,第二次上了麒麟山,土匪頭子是薛天豹,第三次是麒麟山土匪二當家覃作衡的正式老婆,第四次到伏虎山順風寨,做了土匪頭子花映章的壓寨夫人。所以說,嚴雋芳她是一個正宗的蕩蕩貨,簡直就是狐貍精投的胎,蘇妲己在世。”
嚴雋芳聽了徐樂星說了這番話,嘴邊氣得抖抖的,“污蔑,全是道聽途說得來的污蔑,我要申訴。”
彭明庸拍著桌子大聲喝道:“嚴雋芳,你說什么東西!你要申訴?今日這個會上不許你亂說亂動,靠邊站!會后我們會給你一個申訴的機會,這個時候別人說什么,你只有閉嘴的份兒!下面的同志繼續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