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后,五六個人在客廳里喝茶。老頭子莫汝霖跑進(jìn)來說:“正榮、正平、正剛,你們弟兄三個都在這里,明日臘月初六,日子是個好日子,可是到觀音堂提親,就怕遇到強(qiáng)人,那怎么辦呢?”巢帥說:“我家丈人呀,我們坐在一起商議的就是這個事情。”
莫正平說:“初二經(jīng)考如家二小經(jīng)柱達(dá)結(jié)婚,花轎到了紅花草遭到強(qiáng)人頭子湯百德的劫持。喪天害理的湯三小,竟然將經(jīng)考如父子三人全打殺了,還把人家房子推倒掉。”壽以誠說:“湯三小他人到了我們西渡村,個個都怕殺了。不怕他對你狠,就怕他對你壞笑,這一笑你就大禍臨頭了。我們整個臥龍地就是他湯家的天下,老子湯丙奎就是個土皇帝,上天封下來的,哪個有辦法他家啊!”
巢帥說:“湯家手上的嘍啰多得很的,恐怕有頭二百。都是些流氓地痞二流子。這些蟲,湯家人叫他們吃屎,他們就吃屎,不曉得怎那么聽話的。我說呀,明日初六去提親,多燒燒香求菩薩唄。”
莫正剛說:“你這是說笑的,求菩薩有什么用啊?我倒了一個辦法,就怕胡秀英不答應(yīng)。”莫正平說:“我家老三呀,你是什么主意,說出來吧,不要賣關(guān)子。”“胡秀英武功卓絕,十來個強(qiáng)人不是她的對手。依我看喲,明日叫她扮個陪轎的丫鬟,到場不起眼。胡秀英在場,就是那個湯百德自己來了,也管叫他落荒而逃。”
莫正平跟胡秀英商議,很好說話。第二天一早,胡秀英梳妝打扮,頭頂上扎上紅頭繩,腦勺后頭扎三寸長的紅頭繩圈兒,長辮子垂在背后。額頭上長發(fā)兩面分,彎彎的形成劉海模樣,再收起來放到兩邊的耳朵里用發(fā)夾固定起來。穿的藍(lán)底起花的衣裳,青色褲子。敬過菩薩,放了一陣的爆竹小鞭,胡秀英便跟隨著花轎出發(fā)了。
這次莫家到觀音堂娶親順風(fēng)順?biāo)瑳]有遇到出沒的土匪,安然無事。
十四這天,胡秀英跟著丈夫回到了豆腐坊,西渡村卻來了表兒,說二舅舅巢作民的三兒子巢朋讓十六結(jié)婚。這回是連五夫妻兩個、連九夫妻兩個帶著孩子成行,乘船西去,一路順風(fēng)。
船停泊在西渡村的東溝河,上岸步行六里多路。到了莊橋口,突然有人喊秀英,胡秀英朝喊的方向一看,原來莫麗。胡秀英喊道:“莫麗表姐,你好!”莫麗接過胡秀英懷里的孩子,吻了嘴,說:“萬準(zhǔn)呀,認(rèn)得我姐姐嗎?”胡秀英詫異道:“他怎么喊你姐姐呢?”莫麗笑著解釋說:“我在觀賢臺跟你平輩,到了西渡村我就比你小了一個輩份啦。今兒朋讓結(jié)婚,他是連九的表弟。我男人叫巢帥,歲數(shù)雖大,但要喊朋讓叔子。另外,連三的大姑娘佘鳳英嫁給了巢朋玖,她的兒子巢帆,比我小一歲,整三十歲。你說,萬準(zhǔn)喊我姐姐夠錯?”兩人寒暄了一番,胡秀英便和自己的男人一起往西跑。
胡秀英進(jìn)了巢作民的家,喊道:“二舅爺爺,你好!”主婦跑出來招呼道:“秀英呀,到里面坐。”“二舅奶奶,你好。”胡秀英走進(jìn)屋里,賬房先生巢帥向她鞠躬道:“秀英表嬸媽,請坐下來喝茶。”胡秀英調(diào)侃道:“賬房先生你忙呀,要不也坐下來喝茶啊。”巢帥高興地說:“好呀,我陪你們喝茶,但秀英你也為表兒結(jié)婚寫副喜聯(lián),好讓我們瞻仰瞻仰你的墨寶。”“巢帥呀,你要我胡秀英獻(xiàn)丑可以,但談不上什么墨寶不墨寶。”
巢帥贊嘆說:“爽氣,巢帥佩服。”胡秀英對佘連九說:“連九,你抱一下萬準(zhǔn)。巢帥賬房先生向我撂下了挑戰(zhàn)書,我不能不接下來,否則,可就駁了他面子啦。”巢帥說:“唉,你這忙的,過會兒寫,我們談?wù)劶页!!薄安焕玻疫@人做事雷厲風(fēng)行,不喜歡拖拖拉拉的。答應(yīng)你給寫副喜聯(lián),盡快寫好,安逸。”
巢帥起身站立,隨后彎腰,指著西桌做了個請的動作。胡秀英理了理裙子,跑上去,提起毛筆,蘸了蘸墨汁。她瀟灑地寫了起來,行書對聯(lián),寫的是:彩筆題鸚鵡,嘉樹引鳳凰。擱下筆,抱拳對巢帥說:“獻(xiàn)丑啦。”巢帥走上前品賞道:“寫得太好了。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誰也不會料到這幅喜聯(lián)出自巾幗英雄之手。唉,真的是墨寶,一點也不夸張。唉,先把它貼到大門上。”
莫麗來了,笑哈哈地挽著胡秀英的手,說:“茶你喝過了,到我家玩一下,以后才認(rèn)得我家。走呀!”巢作民說:“秀英呀,你不曾到過西渡村,現(xiàn)在莫麗喊你,你就出去走走。”巢作民的老伴也說道:“吃夜飯還早得很,莫麗喊你上她家玩,就不要讓人家一再拖你呀。”胡秀英點著頭說:“好吧,就跟你到那東橋口,你家就在那里的吧?”莫麗說就在橋北東邊第一家。
胡秀英在莫麗家談興正濃的時候,巢帥帶了一個陌生的人走了進(jìn)來。莫麗問道:“你不在二爺爺家里,回來做什么?”巢帥說:“敬管家要找秀英談個交易,秀英跟你回來了,我也就領(lǐng)了敬管家回家。……秀英呀,他是臥龍鎮(zhèn)湯丙奎家的管家敬春載。敬管家,她就是胡秀英女士。”
敬春載上前鞠躬,說道:“胡秀英女士,你好,敬春載今日冒昧找你,想談個交易,談得成的話,我們可以成為朋友。”胡秀英說:“敬管家,是個什么交易?請講。”敬春載坐到大桌跟前,跟胡秀英面對面,點了頭說:“胡秀英女士,是這樣的,湯老板在臥龍鎮(zhèn)上開辦了儒教館,想找?guī)讉€滿腹經(jīng)綸的人去做先生。女先生就想找你。包吃包住,月賞十五個銀元。”
胡秀英說:“我家在豆腐坊,家里開店,不想到外面教書。再說,我肚子里的貨色少。敬管家,你告訴你家湯老板,小女子胡秀英不堪重托,只愿意在家過平常日子終身到老。”敬春載說:“胡女士,你別要一口回絕,聽我把話說完。你如若答應(yīng)下來,你男人也到臥龍鎮(zhèn)上來。鎮(zhèn)上有個茂源祥店,是個大店,光站柜臺的就有七八個人。你家丈夫來做襄理。做了襄理,一年下來,光銀元這一項就不得少于五百。”
胡秀英哈哈大笑起來,說道:“我和我的男人哪有這么大的能耐?自己幾斤幾兩還是清楚的。俗話說得好,狗骨頭不能葬龍地。我個鄉(xiāng)下婆娘只是小時候跟在哥哥后面識了幾個字,手巧我倒是真的,但畢竟登不得大雅之堂啊。我說呀,敬管家,你還是去找個真正肚子里有大貨色的女先生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