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春載踱步來到近前,攤開兩只手說:“胡女士,我這回可是聽主人吩咐的,主人說的話從來都不錯的。你拒絕,我回去怎么好跟主人交差呢?”莫麗說:“敬管家,我說句話,其實我并不認得你。你跟人談交易,也不能一說就叫人一口答應下來,應該等幾天我家表嬸媽跟家里人商議商議。她家不同意,你也只能作罷,怎能強人所難的呢?”敬春載做作地鞠了一躬,說:“那就這么個說法。不過,三天一過,我還來請你胡女士。”說著便走了出去。
莫麗一把抓住巢帥的衣裳說:“這個敬管家老來找秀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說!”巢帥苦著臉說:“敬春載他已經(jīng)找過我一次,今日早上又來找我。”“他給了你什么好處?”“不是的。敬春載他說胡秀英叫的是個假名,真名字叫勞梅霜。他說文武雙全的女人怎能流落在小莊子呢?還說湯丙奎也很器重胡秀英。談好處,我連兩文錢都不曾得到。”
胡秀英搖了搖頭,說道:“螞蟻上樹,預示著風雨的到來;滿天風云,注定了糟糕的天氣。你家夫妻兩個幫不了我的忙,凡事都得自己靠自己。話說回來,如若有人幫忙倒也可以減輕點壓力。”
隔了一天,巢家婚禮舉行完畢。巢帥悄悄地對胡秀英說:“敬管家在苗洪道家里等你回話,這就去。”胡秀英跟了巢帥走進門口有一對石獅子的苗府。敬春載忙不迭地獻殷勤,“胡女士,請坐下來喝茶。”他指著坐在太師椅上的人說:“他就是我家的湯老板,今日特地趕到西渡村跟你商量事情。”
這個湯老板拿起紙扇對著廳堂里五六個人揮了揮手,敬春載等人隨即走了出去。最后一個走到門口,湯老板說了句:“嗯,門帶起來。”那人跨出門外,小心翼翼地將門關好。
“胡秀英,人都走了。我湯丙奎今兒特地來找你,是看中了你的才華。”湯丙奎拿起茶杯說道,“你也喝茶吧。”見胡秀英沒反應,便直奔主題說道:“胡秀英呀,我把我的老底告訴你,我有三個兒子,一個都不成器,兩個姑娘是人家的人,這就不說了。我的女人一年到頭病怏怏的,家業(yè)大,可得要有一個人站出來料理啊,你說是不是?”
胡秀英見他狐貍尾巴已經(jīng)露了出來,吐露的意思雖然隱晦,說的叫個她女人到他家里料理家務,分明是叫自己做他的主持家務的小老婆。但她不動聲色,只是說:“我個女人只會給家里縫縫補補做點針線,說做大的交易,還真的不是打冰凍的榔頭。湯老板,你家要找人料理家務,最好找個真正有能耐的人。我走了,要給孩子喂奶。”
“哎哎,別走哇,我跟你還不曾把話說掉呢。坐下,坐下。……勞女士,你不肯到我家料理家務,那就到我的儒教館做先生,包吃包住,月工資二十個銀元。教得好的話,工資上漲。說不定還請你當主事。怎么樣?”胡秀英笑著拒絕道:“嫩竹子做扁擔,挑不了重擔子呀!我心再雄也沒得用的啊。”湯丙奎威脅道:“勞女士,你最好還是把主意拿逸當,可不能做后悔的事啊!”
胡秀英跑了出去,感覺到自己到了與此隔絕的臥龍地也不得安穩(wěn),眼見平常的家庭婦女做不了,但自己跟王玉坤生的孩子必須安置好,不能讓險惡的人弄了去做要挾的籌碼。想到這里,決定盡快離開西渡村,等回到豆腐坊再想辦法。親骨肉說什么也不能丟掉,既然生養(yǎng)他來到人世間,做母親的就有責任把孩子保護好,哪怕犧牲了自己。
她邁著步伐走,到了小地主孫云清家門口,卻被敬春載喊住。“胡秀英女士,請到孫老板家里,我們再談個話。”敬春載見胡秀英不動,再次催促道,“就三言兩句。在外邊說不方便,到里邊來呀。”
胡秀英進了屋里,敬春載說:“孫老板,我們借了你的貴府跟胡女士談個話,你和你家里人跑了走。”屋子里剩下了他們兩個人,敬春載詭秘地說:“勞梅霜,你的能耐大得很,欣賞你的人多的去了。此次找你做湯丙奎老板的儒教館先生,確實并不是這個意圖,這樣用你,豈不是大材小用的么?我透個底告訴你,臥龍鎮(zhèn)要成立一個保安大隊,你來擔任保安大隊長。將來臥龍鎮(zhèn)要改成臥龍市,如果你勞梅霜干保安大隊長干得出色的話,就由你來擔任臥龍市市長兼臥龍地區(qū)保安司令,少將軍銜。不過嘛,這是后話。”
胡秀英閉了眼,想了一會,平靜地說:“敬管家,我就是答應你們的話,也得等我回到豆腐坊把家里的事安排好,也得跟自家的親戚本家,還有左右四鄰打個招呼,總不能不辭而別。敬管家,你說對人要不要有個起碼的禮貌?”敬春載只得低頭說“對人,是得要有個禮貌”。
巢家感到事態(tài)真的嚴重,當晚就派家人撐船將豆腐坊佘家人送回老家。又隨夜回來,以免自家攤上麻煩。
胡秀英回到家里,想了又想,女人遭到麻煩就是不如男人刀槍馬快那般利索,首先是自己的身體不能出現(xiàn)婦女病,更要命的是自己的孩子必須安全,如此一來,不免拖拖拉拉的。有人都說女人婆婆媽媽的,可是女人因為關鍵眼上隨時隨地都可能出現(xiàn)掉鏈子而優(yōu)柔寡斷,真正的鐵石心腸的冷血女人世上畢竟太少。胡秀英思前想后,只得去找許蓮子,因為許蓮子跟她走得最近。
許蓮子聽了胡秀英敘說自己的遭遇,又看了她的勞梅霜證件。許蓮子說:“我家父親死了,留下的家產(chǎn)給了我。我和我的男人牽廷才搬家到白馬洞,你的兒子我把他領大,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辜負你的希望。”胡秀英說:“我本想在豆腐坊做一個普普通通的女人,終身到老,可是不知誰泄了密,暴露了我的身份。湯丙奎要我做他的護家的老婆,而他的管家敬春載則要我當漢奸。我懷疑這個敬春載是個日本特務,他神得很呢。我把孩子安置好,才能跟他們周旋,必要的時候我出手干掉他們這兩個壞蛋。”
“連九嫂,你放心,我舍命都要把小萬準保護好。”許蓮子保證道。胡秀英說:“為了安全起見,你到了白馬洞,先連夜把孩子送到觀賢臺的經(jīng)家,讓經(jīng)家婆媳倆帶上半個月,之后你再悄悄地領回家扶養(yǎng)。”“行,按你說的辦,我保證不透露出風聲。”胡秀英說:“那今日晚上早點動身,我化裝一個要飯花子跟在你們后面走,走到紅巖寨我就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