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瑞芳終于被勞梅霜逗笑了,嘆了一口氣,說:“唉,我是有個心愛的男人叫岡村正野,跟他共事了三年。開始我只是石原旅團曹長情報員,他是旅團司令部少尉小隊長。我當上鳩山大隊少尉情報官,他因戰功卓著,一下子升為大尉大隊長。現在我當上順平城防司令部少佐機關長,可他在永樂縣城擔任聯隊長兼城防司令官,軍銜大佐。我跟他三次會面,最后一次見面,他說他已經有了夫人,跟我只能做朋友,不能做夫妻。我一氣之下,罵他拿我的感情做游戲的大騙子,我從此再也不跟男人談情說愛,發誓做個單身女。”
勞梅霜哈哈大笑道:“哎呀,可是有人在想武山貞二少佐,飛鴿傳書,情絲綿綿。”她這一番話終于使佘瑞芳透露出自己的情感,揮之不去的世上滾滾紅塵并不是那么好拒絕的。佘瑞芳只得承認,“我野間瑞芳因官迷心竅與岡村正野的情愛失之交臂,亡羊補牢,搭上了武山貞二。不錯,他也愛上了我。我們倆關系公開了,在戰時是不能生兒育女的,因為要絕對服從帝國的意志。直到戰爭結束才可以有自己的兒女。嗨,我是享受不了你杜翠林的福分啊!”
勞梅霜說:“是啊,作為一個女人,人生最大的幸福莫過于看到她的兒女長大成人,一個個在喊母親大人。到此,滿頭的青絲變成白發也在所不辭。”
佘瑞芳忽然抓起勞梅霜的手,說:“唉,我也要學會梳你這個發型。現在你給我梳梳吧,梳的過程講解給我聽。”勞梅霜說:“好的,現在我把你的辮子放下來拆掉。”
佘瑞芳的長發披在背后,勞梅霜給她梳了梳。她說道:“你望住啦,正中間分開,不能有掐絲,要留下顯眼的溝兒。……兩邊的長發末端扎好。……前面留點劉海,腦勺后面留上一點長發編成細辮子,……先給這右邊往里圈的長發頭扎好,然后再扎左邊的。兩邊的耳朵根子插上發夾。最后頭上抹點頭油,再用梳子輕輕地梳理一下,這就成了。”勞梅霜推著她的肩膀說,“你拿起鏡子望望,漂亮不漂亮?”佘瑞芳照了照自己的頭臉,嘻嘻地笑了,……這真是:替身潛入日諜窩,獲取機密卻無痕。
勞梅霜坐在柜臺里沒事,就看《三國演義》,正看到興頭上,黃炳昌跑了進來。勞梅霜合上書說:“老板,你有什么吩咐?”黃炳昌將一張紙條遞給她,說:“今晚有這六個人住店,你安排他們的房間。其他來住宿的一概回絕,就說房間滿員了。”勞梅霜拿過紙條說:“我知道了。”
先來了王瓊、胡彩華兩個女人,勞梅霜將他們安排在二〇二房間。這兩個女人看著勞梅霜的面容,笑著稱贊她老板娘子漂亮。勞梅霜擺了擺身子,說:“哎呀,我還不如佘瑞芳身姿漂亮。”王瓊搖搖手說:“她呀,沒有你老板娘子漂亮,你就別忽悠我們兩個。”“不信么?她也梳了我這么個發型。今晚你們倆看看她喲。”勞梅霜打趣地說。
四個男人來了,要求住宿。勞梅霜看了四個人,原來是一個星期前在此耍酒瘋的四個酒客。她不動聲色地說:“請出示你們各人的證件,我要在登記冊注明。”第一個大胖臉叫姜生有,第二個是瘦長條臉杜六斤,勞梅霜寫了他的名字,說:“杜六斤,那天的酒醒了嗎?”杜六斤馬上求饒道:“杜翠林老板娘子,你就別再寒磣我了。那天也該我倒霉,栽在你們兩個女人手里,職位沒你們高,打又打不過你們倆。求求你別提了,好不好?”
勞梅霜沒接他的茬,說:“瓜子臉,你呢?”瓜子臉說:“我叫莫甲元,那天你一把抓住我的膀子一抖,當時我疼得要昏過去。之后我根本動不了,要不是你解禁,我還要成了一個廢人呢。”勞梅霜提高嗓子說:“還有一個,把證件拿得來,我要安排你們住的房間。……哦,你叫湯百鳴,哪里的人呀?”“回曹師娘的話,我是臥龍鎮的人。”“湯百鳴呀,你跟湯丙奎是什么關系?”“他是我的本家,我喊他八叔。”勞梅霜說:“姜生有、杜六斤,你們兩人是二〇八房間,在最西頭。莫甲元、湯百鳴。你們兩個是同鄉,就住二〇七房間。熱水我馬上叫人給你們送過去。房間的鑰匙你們拿了去。”
食客們來此飲酒的不少,簡信容一個跑堂的忙于接待結賬,端碗送菜,叫個應接不暇。勞梅霜當然要去安撫住宿客人。她先送了兩瓶水給二〇二房間。勞梅霜招呼道:“你們倆晚餐是送到這房間,還是雅間?”王瓊說:“曹師娘,我們倆就在這個房間吃晚餐。”勞梅霜點頭說:“那好。”她看了王瓊感到有點面熟,就是叫不出名字。
王瓊見勞梅霜對自己愣神,便笑著問道:“曹師娘,好像你有什么事情忘記了做。唉呀,只要不怎么重要,等事后想起來再做。想破了頭也沒用啊。”勞梅霜笑著點了點頭,說:“哦,我還要給其他房間送水呢。”
勞梅霜走后,胡彩華說:“這個婆娘對你愣神,一定是想起了什么。”王瓊說:“這個婆娘神奇得很,對人說話笑容滿面,我看她關目山比較厲害。依我看,也是一個雌壁蛇,咬到人不得輕的。”“嗯,你看她人長得標致,打扮也是一等一。她這個頭發圈得好兇的,眼睛差的人還以為她頭發招在里面的,實際招倒哪招得住呀,她是反扎在里面圈的頭發往下一放。”
王瓊突然拍著手說:“哼,我想起來了。這個曹師娘曾經跟我在存虎軍校一起集訓過的。”胡彩華說:“存虎軍校是中國國民黨軍統辦的特工學校,你怎么進去參加集訓的呢?”王瓊說:“我是野間瑞芳介紹進去的,她是通過嚴碧才軍長的關系謀了一個名額,隨后我就打入了存虎軍校。”胡彩華側著頭問:“后來呢?”王瓊不愿意將敏感的歷史全部說出,便剎住話題,“后來我們兩人就被分派執行任務,不知她到了哪里去。”
“柳川淳子,你是幸運的,見識了很多的中國女朋友。這個曹師娘她太漂亮了,真是絕色美女。”胡彩華沉浸在女人的理想王國的美妙境界里,王瓊挽著胡彩華的手說:“酒井敏子,我們倆如若是在和平的環境里肯定也像杜翠林這樣,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走在大街小巷里招搖自在。高興起來,跟個小白臉男兒挽著臂膀,那情調夠浪漫的。可是,帝國卻將我們培養成特工,說是要我們這些女人效忠天皇,要為在中國建立皇道樂土作出不朽的功勛。我們做女人的也就沒有選擇自己的理想生活的權力了。”胡彩華說:“唉,傷感也沒用,誰叫我們趕上這個時代的呢。”
“她是哪一個?我倒搞不清楚了,只是感覺她面熟。”王瓊這么一說,胡彩華說:“兩三年的功夫,你就遺忘了。”“女大十八變,穿著打扮,還有發型都變了,臉上還抹了粉,再加上我自己接觸的人多了,還就難以分辨。”胡彩華說:“那你就慢慢回憶,反正再跟她接觸有的是機會。”
“今日喝酒有機會,就早點喝吧。”王瓊提議,胡彩華點頭說:“好,我去喊招待小姐。”“你們有什么事?我就在這。”酒家女招待跑進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