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建芝跑回鎮上的路途忘記了,只得繼續向前跑。太陽快要落下去了,不到鎮上,鄉野里是住不到旅社的,再大的莊子也不可能有個旅社。想到這里,腳步快了許多,轉過彎來,發現不遠處有個集鎮。他停下腳步,解開褲子小便,唉,蹊蹺!怎么摸也摸不到溺器。啊,這是怎么一回事呢?他急得滿頭大汗,褪下褲子望,唉呀,是女性酮體,哪里還有個男人的跡象,顯然成了個女人。再摸上身,竟然出現兩個奇峰隆起的**。他出聲哭道:“我遇到個白胡老頭,還以為遇到的是個貴人,卻原來是個大夢,霉上加霉,連做男兒的資格都遭到了剝奪。”奇怪,自己的說話聲音也女聲女氣。
周建芝一屁股坐到土埂上,思前想后,酸楚不已,遭遇到的折騰,哪有這般的奇異;遭遇到的災難,哪有這般的凄悲;遭受到的打擊,哪有這般的沉重!他悲上心來,淚如泉涌,放聲哭了一陣,最后沒個奈何,把軍帽除了下來,塞到挎包里。他想,在這野外,是不會有個人跑過來勸說的,往后只能過上女人的生活。他無奈地蹲下身子在莊稼地小便,隨后拉起褲子站起身,系了系皮帶,踉踉蹌蹌地往集鎮上走,走進旅社便住了下來。
第二日,到大街上一家服飾店里買了兩套女人衣裳。摸摸頭發,長了,便來到理發店,理發師說:“你剪什么發型,告訴我。”周建芝裝著輕松的說道:“你看我是個當兵的,我們部隊里不準女人留長頭發,現在我退伍了,不要怎么剪呀,就修修,然后給我把頭發燙一下。不過,要燙得漂亮些,否則,我不給你錢。” 理發師說:“哦,小姐,你放心,我保準給你把頭理得漂漂亮亮的,理過后,你如若不滿意,我決然不會得拿你一分錢的。”
周建芝終于離開了那個座椅,對著鏡框望了又望,雖是燙的波浪發型,中間隱隱約約留了分界線,下垂的燙發襯托著臉蛋,自己分明已經成了美妙俊俏的大姑娘。她當即從褲袋里抽出三十塊錢笑容滿面地遞給理發師。
理發師笑呵呵地招呼道:“歡迎小姐下次再來。” 周建芝來到旅社住了下來,第二日早上起來,換上了女式套裝。她摸了兩個耳朵,愕然道:“大凡女人都要戴個金墜兒,即使不戴,耳朵上也得有眼兒。丫頭一出世,耳朵就穿針扎上紅線。”她在集市上走,看到有給女人鉆耳孔的攤兒,三塊錢。
周建芝打了耳孔,就攤頭上揀了個一副小金墜戴了起來。她回到旅社對著鏡框轉了轉身子,扭著上身苦笑道:“人倒霉,想象不到的霉運跟住你。我個堂堂的周建芝,連部文書,即將上任的二排排長,轉眼間,變成無家可歸的可憐的小女人,雖然打扮起來也衣冠楚楚,綽約多姿,畢竟是楊花柳絮隨風飄啊,也不知道今后會飄到哪里去。” 她回到旅社一屁股坐到鋪上,說:“我這以后改叫什么名字好呢?……唉,我就叫個許文蘭吧。”
許文蘭上了附近一家茶館,坐下來要了三盤,蠶豆,花生米,生姜,跑堂的給了她一瓶開水,茶杯里已經給她放了茶葉。靠近她的桌子是兩個大漢,一個嘆息道:“我家裴長掌眼下已經二十四歲了,到現在都不曾找到個女匠。”“唉呀,你家長掌,說他老實,他又不老實;說他不老實,他這個丫頭不要,那個丫頭不好,就是不肯跟丫頭們接觸。”
許文蘭抬起頭說:“兩位大伯,我叫許文蘭,今年二十一歲,找不到男人,人家都說我許文蘭人長得不怎么漂亮。時間一長,今年已經這么大了,就是有心栽花花不開呀。”
嘆息的大漢喜出望外地說:“姑娘啊,你嫁給我家裴長掌,保你一世過個好日子。”許文蘭應允道:“我愿意嫁給你家兒子,但就是我現在沒個工作,如果你家給我找個工作做,我一準嫁給你家裴長掌,絕無戲言。”
另一個大漢說:“榨油廠差人做門面會計,文蘭姑娘你去是再好不過的了。……云廠長跟你家榮德如同弟兄兩個,只要你跟他說一下,明日她文蘭就能上班。”
雙方都同意,事情就很容易辦了下來,一切如愿以償。許文蘭穿起純藍色上衣,系白裙子,兩耳換上大一些的金墜,臉上抹了夏士林,幾天一過便雪白粉嫩,越發顯露出充滿青春氣息的大姑娘氣派。做上榨油廠門面會計,人家來打油,她收錢記賬,隨后抽油給人家。遇到大頭,那就有另人操作。蹊蹺的是,大頭的并不怎么多,小戶人家卻多得不得了,你來他去。一個多月下來,天天忙忙碌碌。此后,終于有人揭開了這個謎,原來,凡是打油的多半是來目睹許文蘭芳容。
許文蘭頭發長了,鄰居云平嫂給她將齊頸項的發際修得一斬齊,額前的劉海也是那么的齊整。事后,她抹上頭油,梳理得一絲不亂,又在兩鬢的上方各插了一個銀色發卡,熠熠生輝,頭中間的分界線更加鮮明,劉海越發突出。看上去,她的臉型似乎比先前圓了些,嫵媚婆娑,中等的個子越發窈窕多姿,儀態萬方。
未婚夫看了,不覺心花怒放,一把將她擁在懷里吻了嘴巴這邊又吻了那邊。她掙脫了男人的膀臂,笑吟吟地說:“你別這么急吼吼,等到過年結了婚,我就正式做你裴長掌的媳婦,天天讓你吻個夠。”說著抹著嘴便走了出去。
鎮上有名的惡棍黃四跑到榨油廠店堂,湊到許文蘭跟前,嘻嘻哈哈地說:“姑娘,你是哪家的?你跟了我黃四,包你一世吃用不愁,我吃什么,你吃什么,日子絕對比鎮上大部分人過得好。”許文蘭威然地說:“你這人跑得來怎這么流里流氣的,請你放尊重點,我是個有了婆家的女人。否則,叫你豎著來橫著走,還別怪本姑娘下手太重。”
黃四惱怒起來,怪叫道:“啊喲喲,一個黃毛臭丫頭,出口就是這么個粗話。我倒不相信,到底是哪個豎著來橫著走,不把你個黃毛丫頭打趴在地上喊我黃大爺行行好就饒了你!”伸過手來就要抓住許文蘭的衣裳,不料女人敏捷地一讓,隨即返身一把抓住黃四的衣裳猛地一搡,黃四站立不住,歪歪斜斜地倒在大街上,狼狽不堪。
過了一會,黃四爬了起來,惡狠狠地進了店堂操起一把椅子就朝許文蘭身上砸了過來。女人靈活地避了開去,喝道:“你還要怎么樣?廠里的椅子被你砸壞掉了,你到底賠不賠?”黃四勒著眼說:“賠個晃!我打不死你這個胎毛未干的細丫頭!”
許文蘭聽他還在罵自己胎毛未干的細丫頭,怒上心頭,走上去,猛地一轉身,白裙子一揚,兩腿踹倒黃四,再上去揮下兩拳頭,忽然發現惡棍嘴里泛出白沫。她曉得大事不好,出了人命,派出所很快就要來人將她銬起來送到縣城里依法辦罪。
鎮上很快就有人在驚呼:“沒得了,長掌的女匠出手把黃四打殺了!”她理了理額頭上的一拗頭發,走出廠門口,神使鬼差,兩手拎起裙子直往野外的青山跑去。當她跑出三四里地,發現派出所已經出動人馬追拿她,她就朝東南方向加快了步伐。由于她走的小路,又是直線,很快就來到山腳下。而派出所人雖然騎的摩托車,走的大道,多走了雙倍的路。
許文蘭竄上了山頭,跑到懸崖邊上,正要定神,這會兒忽然刮起一陣怪風,雨水跟著澆了下來。她實在站立不住,打了個趔趄,只覺天昏地暗,掉進一個螺旋怪圈里,呼呼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