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到了什么時候,她感到自己有點兒知覺,掙扎著爬動身子,就是不聽使喚,無法撐起上身。“哎呀呀,這不是匡家苕子嗎?趕快去告訴她家媽媽呀。”一個女人尖聲說道。“桂花,你上前扶她起來,我溜上莊喊她媽媽。”
自己名叫許文蘭,怎么會是匡苕子的呢?她迷迷糊糊地聽人訴說。“苕子,你不想嫁給孫天豹家的三小,怎想起來跑到這里跳崖呢?人生來世多么不容易啊,好死不如賴活。”“話說回來,那個孫三小不是個好蟲,他多作踐人啊!那個做他的女匠,一世都別想過個好日子,還不是聽他要罵就罵,要打就打。”
她覺得身上疼痛,扭動身子更是痛苦不堪。當她再次蘇醒過來,已經躺在茅草屋里的鋪上。媽媽滴著眼淚說:“苕子啊,你好命苦呀,咱匡家種了孫天豹的五畝田,欠了他家兩石稻子,老是還不掉。孫天豹他家三小善仁是個標準的惡霸,四下里找不到女匠,就要我家把你嫁到他家抵債。你誓死不從,就跑到北山跳崖。你個哥哥匡宣在外面走江湖,也不顧家人死活。你姐夫姐姐在李家集也只顧做生意賺錢,一年到頭難得回來望望,談照料更談不上。不然,苕子你命也不會得這么苦呀。” “媽媽,我今年多大歲數呢?”媽媽摸著她的臉說:“你這一跳崖,傷了頭,一時記不起來。你今年十七歲,民國十年出生的,屬雞的,四月初七過生日,早更頭媽媽生養你的。苕子,其他事情以后你慢慢就記起來了。”
匡苕子養了一個多月的傷,也就能下地勞作。她家在秦家店生活還不是多么差的,因為好多人家不如他家。匡家有三畝貧瘠田,只要人勤力,好好侍弄,一年下來,收個十來石糧食還是不在話下的。她也讀了兩年的私塾,大致能讀個一般的書兒,反正秀才識字讀半邊不為錯。私塾先生給她起了個名,叫個匡怡。
按理說,她匡家要算個殷食人家,糧食充裕。可是,軍隊人馬經常開到這里,糧食再多也經不起征用,山匪也時不時的闖到山莊搶掠。唯有家里有家兵家將的孫天豹家里照常發財,家人過日子堂哉皇哉。
日本鬼子來到秦家店,就住在孫家南邊四個房子里,孫天豹自然當上了秦家店維持會會長。蔡管家跑到匡家威脅苕子父親:“萬來,你明兒把苕子送過去,你家的債務一概免除,高興起來,孫老爺還會送給你家一筆不菲的彩禮。” 匡萬來戰戰兢兢地說:“我家苕子跳崖,頭跌壞掉了,時不時老要往外跑。我根本看不住她呀。”“眼下,你好好地看住她,如若跑掉的話,就一槍打死你。”蔡管家揮起駁殼槍威嚇道。
匡苕子聽到孫家又要來抓自己,等孫家狗腿子跑出很遠,便毅然地對父親說:“爸爸,我不能再呆在家里,必須逃生。”父親愣了愣,點頭說:“好在我剛才給蔡榮利回話回得好,你跑吧,上李家集找你姐夫姐姐去,看他們夠能給你找條出路。”
匡苕子晃著兩支辮子,扎了黑色頭巾,對著父親磕了三個頭,說道:“爸爸,女兒不孝,這就走了。他日如有翻身之時,一定回來看望爸爸媽媽。”站起身,跑出家門,回過身又對父親鞠了一個躬。父親揮著手說:“趕快逃生去吧,你走得越遠越好。”
匡苕子甩開膀臂,快步走了起來。穿過小河灣,登上高坡,從山洼里穿了過去。這里的路十分難走,要不是為了逃生,苕子絕對不會走這險路的。狹長的山道僅容一個人通過,如若遇到對面的人非得有個人折身回頭。苕子走了好一會兒,才走過去,從老虎嘴探下身子滑到山坡,這才走下山去。
又有個山頭攔住了她的去路,如若繞道,天黑之時肯定到達不了李家集的。苕子望了望這山勢,翻過山也要花去好多功夫。她在山腳下跑了跑,發覺有個洞口,便走了進去,地面上有很多的水,她一腳踩了下去,鞋子潮濕濕的。她索性跑下去,一會兒便是高處,拐了幾個彎兒,看到亮光,溜了起來。
亮光之處搖晃著稀稀疏疏的長草,鉆了草叢,便是一條不引人注目的小路。小路走過去,有一個小池塘。苕子走到水邊,捧起水喝了幾口,除下頭巾揩了揩臉。忽然有人抓住她的辮子摩摸,她站起身怒喝道:“你抓住我的辮子做什么?滾開去!”
“唉,一個黃毛丫頭竟然對我大爺出言不遜,本大爺是想你做我家二龍山的老大的壓寨夫人。不從的話,就綁你起來。”苕子站起身,一手伸過去就操住那人的喉嚨,那人不住地掙扎。“下去吧,去喝這塘里的水吧。”苕子一轉身猛地一推,那人像口袋一樣掉進了水塘里,淹了個全身,不住地揮動著兩個膀子,等他爬上來,苕子已經跑了好遠。
那人歇斯底里說道:“頭媽的,今日我程德旺敗走麥城,遇到個女人是個練家子。如若曉得她有手腳功夫,我斷然不去碰她的。晦氣,回到山寨里要惹得弟兄們嗤笑幾天。”這真是:禍從天降難逆轉,斗志未滅仍抗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