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雋芳叫燕忙壽好走,隨后大聲吟詠起來:“怒發(fā)沖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
一個日軍軍曹跑到這里,卻立足聽她吟詠。邱子華走過來,說道:“太君,你找哪個?”軍曹指著銀飾店說:“我在聽人吟詠詩文的。唉,這會兒她吟詠的是另一個滿江紅,……”邱子華側(cè)耳聽著嚴雋芳吟詠:“……笑三人恃勇,在齊猖獗。只被晏嬰施小巧,二桃中計皆身滅。其東門、累累有三墳,荒郊月。”
邱子華說:“你在聽林師娘誦讀詩詞的。太君,你也有這般興趣呢。”軍曹點頭說:“是的。這個女人不簡單,有鴻鵠之志,壯懷激烈。世上男人應(yīng)該佩服她。但是,你作為她的鄰居,叫她以后不要這么吟詠,以免惹來不測之禍。”
邱子華一聽,馬上立正說:“先生,請問你是個什么人?”軍曹說:“你這么緊張做什么?你別看我穿了這身日軍衣裳,怕得不得了。你告訴林師娘,就說我明日上午要到她這銀飾店里來。”說完話,便拿腳快步走了。
邱子華本想找廖榮民談生意的,眼下遇到情況,便進了銀飾店將剛才出現(xiàn)的事情告知了嚴雋芳。嚴雋芳想了一會,說:“這個日本軍曹真實身份到底是什么人,他要來銀飾店,我是回避不了的。不管有一點倒可以肯定,他不一定是個日本人,一他聽得懂我讀的詩文,二晚上是不可能他一個日本兵跑到這里來的。”
邱子華說:“總而言之,他來的時候,你要小心,千萬不能被他抓住把柄。”嚴雋芳點頭說:“這自然啦,我說話注意分寸呢。”
第二天,林根茂要出城到安陰提貨,嚴雋芳必須坐店接待顧客。她一直等著那個日軍軍曹的到來,可是小半天已經(jīng)過去了,始終沒有發(fā)現(xiàn)那人的到來。臨近中午,有個頭戴鴨舌帽的人進來買一副耳環(huán)。他付錢放在柜臺上,說:“你把錢看一下,是硬通貨呀。”說完話一轉(zhuǎn)身就快步走了出去。
嚴雋芳打開那包著的錢,一文不少,但里面有個折疊紙。打開來一看,只見上面寫道:“到學(xué)校與校長夫人聯(lián)系。暗語:蜂鳥歸巢,對答,菜花盛開。”
吃過飯后,嚴雋芳囑咐葉欣說:“下午我抱采樓到學(xué)校玩一下,你坐店。”葉欣說:“我會照料好店的。”
嚴雋芳抱著孩子穿過兩條巷子,從漣源小街走進本揚學(xué)校里。季玉堂正夾著教科書往教室里跑,望見了她,停下腳步問:“林師娘,你有什么事?”嚴雋芳笑著說:“我頭上的鳳釵掉在大街上,被校長夫人拾到了,這會兒趕緊跟她拿。唉,你們校長叫什么名字?”“校長他叫林忠。”嚴雋芳招呼道:“好,你去給學(xué)生上課。”
她來到教師辦公室笑著問道:“你們校長師娘她在哪里?”一個女教師告訴她說:“哦,她在自己的家里,喏,那東頭一排從南向北第二個房間是大房間,她就在里面。”嚴雋芳抱好孩子說:“采樓呀,上你家嬸媽家里去。”
轉(zhuǎn)了個彎子,拐進院落里,跑到那間房子門口,說道:“這是林校長的家嗎?”“是的。他不在家。”里面一個女人應(yīng)答道。“蜂鳥歸巢。”嚴雋芳說出這四個字,那女人卻走過來了,回應(yīng)道:“菜花盛開。……請進請進。”
嚴雋芳走進去,那女人招呼道:“你坐下來,抱個小孩也個累的了。……唉,你要不要喝水?”“唉呀,好像我認識你,你是華秋桂吧?”“是的。我也認出了你,你是匡怡。”嚴雋芳告訴她:“我現(xiàn)在不叫這個名字了,叫嚴雋芳,男人叫林根茂。”
華秋桂高興地說:“照這么說,我們兩個還是妯娌們。你坐下來吧。”嚴雋芳便坐在椅子上給孩子喂奶,說:“我是一個日本軍曹身份的人叫我來聯(lián)絡(luò)你的,不知道你這里有什么指示給我。”華秋桂嚴肅地說:“馮徹校長落到鬼子手里,一〇一軍軍心浮動,赤瞳區(qū)康人林區(qū)長命令我們將馮徹營救出來。任務(wù)實在緊急得很。所幸的是鬼子已經(jīng)關(guān)了他一個星期,還不曾弄清他的身份。如果鬼子知道他的身份,問題就大了,一〇一軍要出大事,本來這個軍里就有不少的軟骨頭。”
嚴雋芳說:“眼下臨近過年,依我看,就在大年初一動手。不過嘛,到時候,你們要將混出城外的路線安排好,要做到萬無一失。抗日沙場,眼下穩(wěn)定軍心是頭等大事。”
華秋桂說:“這一次要幾個人做幫手?”嚴雋芳低聲說道:“至多五個人,人多了容易暴露。最后到底要哪五個人,由我來安排。你和林校長兩人肯定不要出手,因為你們還要在本揚縣城里潛伏下去。”
“那你就是這次救援行動的總指揮了。”嚴雋芳笑著說:“為了抗日大局,大家協(xié)同行動吧。唉,你學(xué)校里夠再有我們的人做教師?”
華秋桂擺了擺身子說:“我知道的只有一個人,他的名字叫賀奇中。但這個人是這個,——”她手指做了個八字。嚴雋芳馬上說道:“這個不管他,只要他能出力抗日就行。”
“但是,我們上面的人一再強調(diào)要防共。”嚴雋芳氣憤地說:“鬼子已經(jīng)打到我們家里來了,竟然還要防共,老調(diào)重彈,一點都不得人心。好,這個人我來聯(lián)系。”
華秋桂勸阻道:“林師娘呀,我勸你最好別要賀奇中幫忙,上面查點到你跟**合作,可要派人暗殺你呢。”嚴雋芳抱起孩子正色道:“上面既然交給我們這么艱巨的任務(wù),就應(yīng)該放開手來讓我們干。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再說人家**方面的人個個頂用,舍生忘死,最有民族大義精神。可是,反觀我們國民黨倒是小人之心,時刻都防住人,別說防共,就是我們自己的人也老防住了。我哪不曉得呀,軍統(tǒng)派人盯梢我,但我假裝不曉得。假若有哪一天把我弄蟊起來,連赤瞳區(qū)的康區(qū)長都殺掉他!”
偽夜鶯隊地下刑訊室捆在柱子上的馮徹大聲喊道:“冤枉啊,我個商人出來經(jīng)商的,被綁在這里,不得回家過年。實在冤枉啊!”
偽夜鶯隊隊長賈旭手拿鞭子審問道:“你告訴我,馮徹他個**一〇一軍軍長現(xiàn)在我們本揚城里哪家?說!”馮徹哭著說:“我只曉得跟住三個人進城的,一進了城里,我就不知道他們?nèi)齻€人上了哪里去了。”
“你們四個人是從哪個城門進來的?”“是東門。”“到底是在哪里分手的?”馮徹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就在攖家雜貨店門口,正好那里是轉(zhuǎn)彎的地方。我問那攖老板夠有山貨,他說不多。就談話的功夫,他們的人影子忽地就不見了。”
賈旭還是不信道:“你沒說實話。”馮徹急切地說:“天地良心,我已經(jīng)說了大實話,你還是不信。這時候我家里人不見我回去,不曉得有多急的了。”
賈旭丟下鞭子說:“好吧,馮徹什么時候抓到,就什么時候放你走。靳來小,你把他解下來,還送到那間里。”馮徹叫道:“什么?你們還不放過我,我要回家過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