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吃了熟地瓜,雖然有些水怪怪的,為了生存發展也就在所不辭了。李春厚喝了冷地瓜湯,笑著說:“省得路上口渴,這會兒喝喝。”新春寶皺著眉頭說:“也好,眼下講究是講究不起來的。如若太平年代里,我說什么也不會得喝這湯水的。”
嚴雋芳也喝了半碗,楊秀英說:“你們都喝了,我還嬌氣做什么?上了路想喝也喝不到呀。”
吃喝停當,跑路也就明顯加快了許多。大約半個時辰,就將黑山崗跑轉了過來。這個莊子比拴馬場大多了,奇怪就是沒人。雞欄、羊圈、豬窩全是空空的,有好多房屋倒塌下來。破破爛爛的莊子看上去十分凄慘。
李春厚說:“我們往西邊跑,那邊有個莊子,說不定有人。”嚴雋芳說:“走吧,沒人,我們這四個人就一點力量都沒有。在這平地里,如若遇到山匪或者鬼子人馬,就很難脫身。”
楊秀英說:“新春寶呀,你上前還是我上前?”新春寶笑著說:“我上前,我上前,怎么能叫你們女人上前,說出去豈不要被人家說殺呢。”
嚴雋芳說:“這倒是實際情況,遇到人,人家看到姑娘人家在前面跑就很有可能起疑心;如若是小伙頭子,就很正常,除非口音不對頭。”
繞過水流,爬上高坡,隨后又進入谷底。這回走上平路,可就直入山莊。莊前巨石標著三個字:望云臺。主街上有五六個店鋪,全都關上了門。嚴雋芳說:“這個莊子大,像個鎮子。我們還是老規矩,分成兩組。你們男的在大街北邊跑,我們女的在南邊跑。一有情況就到這大街上會合。”
走在小巷里,陰森森的。楊秀英說:“這地面上紅紅的,肯定死過好多人的。”嚴雋芳說:“不錯,這里的房屋也破落得厲害。”走過六七家,顯然不需要進去看,肯定是沒人的。
跑到一家完整的房子,楊秀英敲著門說道:“里面有人嗎?”喊破了嗓子也沒個回聲。嚴雋芳一躍身,翻墻過去,推開了里面的門,屋里沒人。再搜索廂房也是空無一人。嚴雋芳只得翻墻回到小巷里。
“里面怎么樣?”嚴雋芳嘆了口氣說:“屋子里的東西雖然不怎么凌亂,就是沒有一個人呀。”
到了西榮巷,楊秀英拉著嚴雋芳的手說:“這個人家門頭這么豪華,家里肯定有人。”嚴雋芳上去敲門,門卻是虛掩著。她推開門,走進院落,說道:“里面有人嗎?”連問了三聲,才聽見屋里小聲應答:“進來。”
兩人走了進去,里面出來是一個漢子,驚訝地說:“大嫂,你們兩個女人怎想得起來到我們望云臺呢?鬼子將我們這一帶的人全抓光了。凡身上有槍的全部殺掉,是老百姓的抓去做苦工,見到漂亮的女人就送了去勞軍。”
嚴雋芳正經地說:“我們是本揚游擊隊,到你們這一帶來打鬼子的。是的,不騙你。”漢子搖著頭說:“打游擊就你們兩個女的來?你們到望云臺太危險了,簡直是麻雀子掉在煙囪里有命沒毛呀。”
楊秀英說:“這次我們四個人來的,兩個男的在大街北邊找人,我們兩個女的就在這大街南邊找人。”“你們找人做什么?”“擴大我們的隊伍呀。”“唉呀,鬼子、叉子隊在街北邊埋伏好多的人,里面有好多的陷阱。外人到了街北進里,就別想跑得走。……大嫂呀,好在你們兩人到南邊來,不然,早就被鬼子拿下了。”
嚴雋芳急切地說:“這我們還得趕快去救我們那兩位同志呢。”漢子說:“怎么救?就憑你們兩個女的?到了街北里面就是死路一條。你們兩個趕快跑出我們望云臺,就是我也馬上走。我這是回來打探消息的,順便拿點錢出去營生。”
“大哥,我們四個人是一同出路打鬼子的,總不能丟下落難的同志不管呀。”漢子跺著腳說:“你們兩個的心情我曉得,可是,我不能明知老虎張了口吃人,總不能讓你們自己往老虎嘴里送死呀。”
“不看到實情,就單憑你說的,這怎么行?這是臨陣脫逃,不顧陷入危難的同志,與心也不忍啊!”漢子說:“這樣子吧,我領你們到那街北望一下,但是,你們萬萬不能動手。不然,你們兩個命不保,還要連累我,敵人獲悉望云臺的秘密,下手會更毒辣的呢。”
楊秀英問道:“我們從哪里進到街北?”漢子搖著手說:“哪兒都不能往街北走,只能跟住我從地道里走。……到了街北,你們看了那陣勢,就趕緊不聲不響地退回,然后到莊外的山腳下出來離開這個莊子。”
嚴雋芳點頭說:“好吧,依你說的辦。”兩人跟在漢子后面走,來到破草屋的墻角下。漢子搬開壞桌子,叫她們兩個下去。踏上臺階拾級而下,里面黑乎乎的。漢子點著火把,在前邊帶路。地道岔口多,稍不留神就容易走錯了路。大約有半個鐘頭的樣子。漢子說:“你們停下來不動,我到那齊家洞口聽聽。”
過了一會,漢子返回來說:“你們跟我來,看了情況馬上就走,千萬不能在這里出手,否則就暴露了這里的地道,今后到這里打鬼子就千難萬難了。”嚴雋芳說:“我們聽你的,絕然不會固執地玩命。”
三人出了洞口,分明地望見許多鬼子兵伏在屋山脊里面,底下草叢里也有人。漢子移動了幾步,指著一個院落輕聲說:“看那網里包著一個人,敵人隨時隨地上去收拾他。”楊秀英說:“那是新春寶呀。”漢子一聽,慌忙地說:“趕快走,敵人在屋子里拷打一個人。如果你們驚動了敵人,我們一個都跑不了。”
嚴雋芳凝神諦聽,前邊那屋子里是有拷問聲音:“說不說?不說就打死你們!”“我們是過路的,到這里來是找吃的呀。”“打!往死里打!”……
漢子拉著嚴雋芳,手往地道里著急地指了指。楊秀英也拉了拉她。嚴雋芳遺憾地手抱手嘆了口氣,跟著漢子下了地道。這會兒走的不是原來的路,而是通向莊子外邊。
走了好長時間,才從雷公山半山腰里出來。漢子說:“我們就在這里分手吧,我要到靖遠鎮跟我家里的人相見。局勢允許的話,我就在靖遠鎮開個雜貨店。”
嚴雋芳上前抓住漢子的手說:“大哥,我叫嚴雋芳,她是楊秀英。我們兩個是本揚人民抗日獨立支隊的人,為粉碎鬼子大規模地掃蕩牽制敵人,打擊敵人。因為是小部隊,打散了,想找人謀求生存發展,沒想到我們走了好多地方都不曾遇到人。就這雷公山南面,我們跑了拴馬場、黑山崗,到了你們的望云臺,我們的兩位同志卻遭受到敵人的暗算,肯定是兇多吉少啊。現在,你跟我們兩人分手,把個名字告訴我們吧。”
漢子笑著說:“我叫廖慶林,望云臺一般的人都喊我廖老八。”楊秀英說:“你家有弟兄八個,你是老八。”漢子說:“不,我是家里的獨子,認了姓宮的人家做干兒子,是這么個老八。……好,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