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峻帶著幾名最機警的部下,如同水滴融入沙地,悄無聲息地潛入了河內郡溫縣。他們謹遵林墨的命令,沒有靠近那座被傳聞籠罩的伍家祖宅,而是化身為行商、游醫,混跡于市井鄉里,用耳朵和眼睛,捕捉著任何可能與那座宅子相關的蛛絲馬跡。
幾日下來,收獲頗豐,卻也更加令人心驚。
除了之前更夫聽到的“地底異響”和貨郎見過的“怪異外人”,霍峻還從一個嗜酒如命的老仵作(驗尸官)口中,套出了一個塵封多年的秘密:大約在“青尸瘟”平息后不久,伍家祖宅曾半夜秘密運出過十幾口異常沉重的薄皮棺材,直接送往亂葬崗草草掩埋。老仵作當時好奇,偷偷撬開一口看過,里面根本不是全尸,而是大量破碎的、帶著燒灼和撕裂痕跡的黑色骨殖,根本不似人骨!
“那骨頭……黑得發亮,沉得像鐵,還有股……說不出的腥臭味兒!”老仵作醉眼朦朧,心有余悸地比劃著。
黑色骨殖?非人形態?霍峻立刻聯想到北方戰場上的“幽狼”甲殼。
同時,另一名扮作游方郎中的部下,從一個常年給伍家看守祖宅的老仆(如今已搬到縣城邊緣獨居)那里,探聽到一個細節:大概在一年前,也就是北方開始出現怪物傳聞前后,曾有一名仙風道骨、手持玉拂塵的老者前來拜訪,自稱是伍宕故友,在宅中盤桓數日后離去。自那以后,老仆就感覺宅子地下的“動靜”似乎變得更頻繁了。
仙風道骨的老者?玉拂塵?這形象與之前貨郎提到的“袍袖繡怪異蟲鳥”的外來人似乎不符,但也絕非尋常訪客。
霍峻將所有這些零碎信息,通過加密渠道,源源不斷地送回鄴城。
州牧府靜室內,林墨看著這些情報,眉頭越皺越緊。
伍家祖宅地下不僅藏著秘密,還可能是一個活著的,或者說仍在運作的危險之地!那些黑色骨殖,極可能是早期實驗失敗的產物。而近期頻繁的異動和神秘訪客,說明那里的事情遠未結束!
“仙風道骨的老者……”林墨沉吟著,看向徐庶,“元直,你覺得,這會是誰?”
徐庶面色凝重:“伍家既是方士后裔,結交的也多是奇人異士。此人形象,不似北地風格,倒像是……江東或者荊襄一帶的隱修。而且,能在伍家祖宅盤桓數日,定然與伍宕關系匪淺,甚至可能……參與了某些事情。”
就在這時,裴元紹帶來了一個更令人意外的消息。
“主公,軍師!我們派去監視司馬朗的人回報,他近日與一個來自江東的商隊接觸頻繁!那商隊明面上是做絲綢生意,但其中夾雜著幾個氣度不凡、不像商賈的人。我們的人冒險靠近探查,隱約聽到他們交談中提到了……‘于吉’ 這個名字!”
于吉?!
這個名字如同驚雷,在林墨腦海中炸響!
江東道士于吉!在原本的歷史軌跡中,此人以符水治病、深得民心,最終被小霸王孫策所殺!但在這個被地宮秘密攪亂的世界里,一個與太平道興起幾乎同時期、同樣擅長“符水”、“神跡”的道士,在這個敏感時刻,其門下之人竟然出現在許都,還與探查“青尸瘟”的司馬朗接觸?
這絕不是巧合!
吉平記憶中關于太平道利用地脈“異氣”的發現,與于吉的“符水神跡”何其相似!而于吉的門人出現在調查伍家事件的司馬朗身邊,這意味著什么?
難道于吉也與伍家,與那地下的“黃泉之眼”有關?甚至……他可能就是那個“仙風道骨”的訪客?
一個可怕的猜想在林墨心中形成:太平道張角、江東于吉、河內伍家……這些散落在各地、看似無關的方士、道首,是否都源于同一個古老的、研究地脈能量的秘密傳承?他們各自掌握了部分秘密,以不同的方式(宗教、方術)在世間活動?而“青尸瘟”和北方怪物,則是這種危險力量失控或被人惡意利用的產物?
如果這個猜想成立,那么曹操知道多少?他派司馬朗調查,是真的想查明真相,還是想……接管或者說,掌控這股力量?
“于吉……孫策……”林墨低聲念著這兩個名字。孫策斬殺于吉,在歷史上被視為鏟除妖道,穩固統治。但在這個世界,背后是否隱藏著更深的緣由?比如,孫策發現了于吉與某種危險力量的關聯?
“元直,”林墨抬起頭,眼中閃爍著決斷的光芒,“讓我們在江東的人也動起來,查于吉!查他的師承,查他被殺前后所有的細節!尤其是……孫策對他動手的真正原因!”
他感到自己正在接近一個龐大陰謀的核心。這個陰謀橫跨數百年,牽連各方勢力,其圖謀可能遠超尋常的權力爭奪。
“另外,”林墨補充道,“讓我們在河內的人,想辦法弄到伍家祖宅的建筑圖紙,哪怕是幾十年前的舊圖也好!我們要知道那下面到底有什么!”
他必須搶在曹操,或者其他隱藏在暗處的勢力之前,揭開溫縣地下的秘密。否則,一旦那“黃泉之眼”被徹底喚醒,所帶來的災難,可能比太行山地宮的“凈化協議”更加恐怖。
歷史的迷霧層層籠罩,而林墨手中能照亮前路的,只有吉平腦中那些破碎的記憶,以及他自己與地宮那絲危險的連接。他就像在黑暗的懸崖邊行走,每一步都可能萬劫不復,卻又不得不繼續前行。
因為退后,同樣是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