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村邪祀的發(fā)現(xiàn),如同敲響了一記警鐘。洛水之畔的陰霾,遠比預(yù)想的更加濃重。林墨一行不敢再做任何停留,連夜向西北方向疾馳,目標直指洛水發(fā)源地——崤山深處。
越往西北,地勢逐漸抬升,丘陵起伏,林木也變得茂密起來。空氣中彌漫的濕潤水汽愈發(fā)明顯,但左慈所言的那股“滯澀陰濁”之感,也如同附骨之疽,隱隱縈繞。洛水蜿蜒于群山之間,水色看似清澈,但在林墨微弱的密鑰感應(yīng)中,卻仿佛蒙上了一層難以察覺的灰色。
兩日后,他們終于抵達了崤山余脈的邊緣。放眼望去,層巒疊嶂,云霧繚繞,主峰隱匿在鉛灰色的低垂天幕之下,透著一股沉甸甸的壓抑。洛水便從這片群山最深處奔涌而出。
“前方便是崤山腹地,洛水之源應(yīng)在此山深處。”左慈勒住馬韁,望向那云霧深處,神色凝重,“此地山勢險峻,氣機混亂,那陰濁之氣的源頭,似乎并非一點,而是……彌漫于整片山脈水脈之中。”
彌漫性的污染?林墨心頭一沉。這意味著問題可能比局部邪祀更加嚴重,或許整片洛水源頭區(qū)域都已被“蟲鳥暗紋”的力量滲透或影響了。
“可有路徑入山?”林墨問道。
一名曾在這一帶活動過的暗探回道:“主公,入山小道有幾條,但皆崎嶇難行。其中一條沿洛水支流溯溪而上,可直達傳聞中的‘洛汭’,據(jù)說是洛水最初涌出之地,也是最有可能的源頭所在。只是……近年來山中多霧,獵戶樵夫皆言霧起時易迷失方向,甚至聽到怪異聲響,故而少有人敢深入。”
洛汭……林墨記下了這個名字。
“就走這條溯溪之路。”林墨下定決心,“所有人檢查裝備,馬匹留在山外據(jù)點,我們步行入山。”
將馬匹安頓在山腳下一個小型秘密聯(lián)絡(luò)點后,林墨、左慈以及三十名精銳隊員,背負行裝,手持利刃,踏入了云霧籠罩的崤山。
一入山林,光線頓時黯淡下來。參天古木遮天蔽日,藤蔓纏繞,腳下是厚厚的腐殖層和濕滑的苔蘚。那條所謂的“小道”幾乎被荒草淹沒,只能憑借大致方向和溪流的水聲辨認。空氣中彌漫著泥土、腐葉和那股越來越清晰的陰濁氣息混合的味道,令人胸悶。
更為詭異的是山中的霧氣。并非尋常水汽,而是帶著一種粘稠感的灰白色霧障,能見度極低,即便相距數(shù)步,人影也變得模糊。霧氣中似乎還夾雜著細微的、如同砂紙摩擦的沙沙聲,以及若有若無的、仿佛女子哀泣般的低吟,不斷干擾著眾人的心神。
“緊守靈臺,勿聽勿信!”左慈的聲音清晰傳來,帶著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他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串古樸的念珠,微微捻動,散發(fā)出淡淡的檀香,驅(qū)散著靠近的霧障和邪音。
隊員們紛紛咬緊牙關(guān),憑借頑強的意志力抵抗著精神侵蝕,同時更加警惕地注視著四周被濃霧籠罩的、影影綽綽的林木和怪石。
隊伍沿著溪流艱難前行。溪水清澈見底,但在密鑰的感應(yīng)中,水底的石頭上似乎都附著著一層極淡的、不祥的灰色能量。
行至午時,前方探路的隊員突然發(fā)出警戒信號!
眾人立刻隱蔽。只見前方溪流轉(zhuǎn)彎處,霧氣稍薄,隱約可見河灘上躺著幾具尸體!看衣著,像是附近的山民或樵夫!
林墨示意隊伍戒備,自己與左慈及兩名戰(zhàn)士小心靠近。
那是三具男尸,尸體已經(jīng)高度腐爛,面目難辨,但死狀極其詭異——他們?nèi)砥つw呈現(xiàn)出一種不自然的灰敗色,雙目圓睜,瞳孔渙散,臉上凝固著極度的恐懼,雙手死死掐著自己的脖子,仿佛窒息而死,但脖頸上并無勒痕。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們的胸口位置,衣衫破碎,皮肉消失,露出森森白骨,而那骨骼之上,竟然也隱隱泛著一層灰色!
“是……是被那霧氣……”一名戰(zhàn)士聲音發(fā)顫。
左慈蹲下身,仔細查驗,眉頭緊鎖:“非是霧氣直接致死。他們是被某種東西吸干了精血魂魄,連骨髓中的生機都未放過。這灰敗之色……是生命本源被徹底掠奪后的殘渣。看尸體**程度,死去應(yīng)不超過十日。”
吸干精血魂魄?林墨想起荒村那尊邪異神像,但眼前這手段,似乎更加直接、更加霸道!難道這崤山深處,盤踞著比那邪祀更加可怕的存在?
“繼續(xù)前進,加倍小心!”林墨沉聲道。線索指向洛汭,他們必須抵達那里。
越往深處走,霧氣越發(fā)濃郁,那沙沙聲和低吟聲也越發(fā)清晰,甚至開始凝聚成模糊的、誘惑或恐嚇的語句,直接響在腦海。隊員們不得不頻繁使用“凈塵符”來保持清醒,符箓的消耗速度驚人。
途中,他們又陸續(xù)發(fā)現(xiàn)了幾處類似的尸體,死狀相同。還有一些地方,發(fā)現(xiàn)了戰(zhàn)斗的痕跡——斷裂的兵器、破碎的符箓,以及一些不屬于人類或已知怪物的、散發(fā)著陰冷氣息的黑色血液。
“看來,在我們之前,已經(jīng)有人來過,并且遭遇了不測。”林墨看著那些痕跡,心中凜然。是“蟲鳥暗紋”的信徒在內(nèi)訌?還是其他勢力也盯上了這里?
就在天色漸暗,隊伍準備尋找地方扎營時,前方負責探查的隊員再次傳回緊急訊號——并非遭遇敵人,而是發(fā)現(xiàn)了人工建筑的痕跡!
眾人精神一振,小心靠近。
穿過一片茂密的竹林,眼前豁然開朗。那是一處位于半山腰的、相對平坦的谷地,依山而建著幾座早已傾頹的石屋,看風格極為古老,絕非近代所建。而在石屋環(huán)繞的中心,赫然矗立著一座用巨大青石壘成的、約一人高的古樸祭壇!
祭壇呈圓形,表面刻滿了風雨侵蝕后依然可辨的日月星辰、山川河流圖案,以及一些與吉平骨片上符號風格迥異、卻同樣古老的銘文。祭壇中央,是一個凹陷的池子,池底干涸,但殘留著些許水漬和……一絲極其微弱的、卻純凈無比的靈性波動!
這祭壇,與荒村那邪異神像截然不同,散發(fā)著一種蒼茫、古老、中正的氣息。
“這是……上古先民的祭壇?”林墨有些驚訝。密鑰在此地傳來的不再是警示,而是一種微弱的、仿佛遇到同源般的共鳴與舒適感。
左慈仔細觀察著祭壇上的圖案與銘文,眼中閃過訝異:“此乃‘洛祠’!供奉洛水之靈的古老祭壇!傳說大禹治水,曾于此祭祀洛神,得《洛書》!沒想到,竟在此地!”
洛祠?《洛書》?林墨心中震動。吉平遺物指向洛水之源,難道真正的關(guān)鍵,并非“蟲鳥暗紋”的污染,而是這早已被遺忘的古老圣地?
他走近祭壇,伸手觸摸那冰冷的青石。剎那間,體內(nèi)沉寂的密鑰勐地跳動了一下,一股微弱卻精純的、仿佛來自遠古的清涼氣息,順著指尖流入他幾乎枯竭的經(jīng)脈,滋養(yǎng)著他受損的心神!
這祭壇,殘留著古老的守護力量!與他的密鑰同源!
然而,就在他感受著這片刻的寧靜與滋養(yǎng)時,左慈突然臉色一變,望向祭壇后方那更加幽暗的山林深處:
“不對!有東西過來了!很多……很快!帶著濃烈的死氣與……那邪祀的氣息!”
話音剛落,密林深處便傳來了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聲和密集的、如同潮水般的奔跑聲!
眾人瞬間色變,迅速依托殘破石屋和祭壇,結(jié)成防御陣型。
只見濃霧之中,無數(shù)雙閃爍著幽綠光芒的眼睛亮起,緊接著,密密麻麻的、形態(tài)各異的骷髏與行尸,如同決堤的洪水般,從山林中涌出,撲向谷地!
而在那些亡靈大軍的后方,幾個身著黑袍、臉上帶著“蟲鳥暗紋”青銅面具的身影,隱于霧中,冰冷地注視著他們。
危機,在這古老的洛祠之前,驟然爆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