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慈的警示如同冰水澆頭,瞬間將獲得密鑰碎片的些微喜悅沖刷得一干二凈。林墨剛落回對岸,甚至來不及調勻氣息,便感到一股充滿鐵血與殺伐的兇戾之氣,正從西北方向的峽谷入口處,如同狼煙般沖天而起,并且以極快的速度逼近!
這氣息與“蟲鳥暗紋”的陰冷詭譎截然不同,更加直接、更加暴烈,帶著邊地羌胡特有的野蠻與彪悍,以及一種百戰精銳才有的、凝練如實質的煞氣!
“是西涼騎兵!”林墨瞬間判斷出來者身份,臉色變得極其難看。崤山深處,洛水源地,怎么會突然出現成建制的西涼騎兵?是馬騰、韓遂的部下?還是董卓舊部流竄至此?無論哪一種,在此刻遭遇,都絕對是致命的危機!
他們剛剛經歷苦戰,人人帶傷,筋疲力盡,如何能抵擋得住以驍勇善戰著稱的西涼鐵騎?
“走!退回洛祠,依托殘垣防御!”林墨當機立斷,此刻向山下逃竄,在開闊地帶遭遇騎兵更是死路一條,唯有依靠洛祠那點殘破的工事,或許還能周旋片刻。
左慈也深知情況危急,拂塵一卷,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住林墨,兩人身形如電,向著來路疾退。同時,左慈屈指彈出一道金光,射向洛祠方向,那是預先約定的最高警戒信號。
留守洛祠的趙六等人看到信號,雖然不明所以,但立刻行動起來,依托殘垣斷壁,迅速構建起簡陋的防線,僅存的幾具勁弩也被架設在最有利的位置。
林墨與左慈剛剛退回洛祠范圍,甚至來不及向趙六解釋,大地便傳來了沉悶而密集的馬蹄聲,如同催命的戰鼓,敲打在每個人的心頭。
轟隆隆!
煙塵揚起,一隊騎兵如同黑色的鋼鐵洪流,勐地從峽谷入口處沖了進來!人數約在百騎左右,個個身著皮甲,外罩羌人風格的毛皮坎肩,手持長矛馬刀,臉上帶著風霜與殺戮留下的痕跡,眼神兇狠如狼。為首一員將領,身材異???,滿臉虬髯,手持一柄夸張的宣花大斧,正是典型的西涼悍將風貌!
這隊騎兵沖入谷地,并未立刻發起攻擊,而是迅速散開,呈半圓形,隱隱將洛祠殘垣包圍起來。動作整齊劃一,馬術精湛,顯然是一支百戰精銳。
那虬髯將領策馬向前幾步,目光掃過一片狼藉、血跡未干的洛祠,最后落在嚴陣以待的林墨等人身上,聲如洪鐘,帶著濃重的西涼口音:
“爾等何人?在此鬼鬼祟祟,意欲何為?”他的目光尤其在左慈的道袍和林墨那與普通士卒不同的氣質上停留了片刻,帶著審視與毫不掩飾的輕蔑,“看爾等模樣,非是山民獵戶,莫非是那曹阿瞞派來的細作?”
林墨心念電轉,知道此刻絕不能暴露真實身份,尤其是司隸校尉的身份,否則立刻就是不死不休之局。他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拱手道:“這位將軍請了。我等乃是荊州行商,途經此地,遭遇山賊與……一些不干凈的東西,損失慘重,在此暫避。不知將軍尊姓大名,率部至此,所為何事?”
“荊州行商?”虬髯將領嗤笑一聲,顯然不信,“商隊能有如此悍卒?還能在此等絕地,與‘那些東西’廝殺一場?”他揮斧指向地上尚未清理干凈的亡靈殘骸和戰斗痕跡,“某家乃鎮西將軍(韓遂)麾下校尉,胡車兒!奉令巡查崤山,清剿不法!爾等形跡可疑,束手就擒,隨某回營甄別!若敢反抗,格殺勿論!”
胡車兒!林墨心中一震,此人是韓遂麾下有名的勇將,據說有徒手搏虎之力,沒想到竟在此地遭遇!
“胡校尉明鑒,”林墨試圖周旋,“我等確是商隊,護衛皆是重金聘請的江湖好手。此地詭異,非久留之地,我等愿獻上部分財物,請將軍行個方便,放我等離去?!彼疽庖幻麘鹗咳〕鲭S身攜帶的一些金銀。
胡車兒看都不看那些金銀,目光反而更加銳利:“錢財?某家不稀罕!某看爾等,倒像是前些時日潛入我軍地界,刺探軍情的曹軍細作!尤其是你!”他巨斧指向林墨,“氣度不凡,必是頭目!來人,給我拿下!”
幾名西涼騎兵立刻獰笑著策馬上前,手中套索揮舞,就要擒拿林墨。
“保護主公!”趙六嘶吼一聲,僅存的戰士們立刻舉起刀槍弩箭,雖然面對百騎強敵,卻無一人退縮!
“冥頑不靈!殺!”胡車兒眼中兇光畢露,宣花大斧一揮,身后百騎發出震天吼聲,如同決堤洪水,發起了沖鋒!馬蹄踐踏大地,聲勢駭人!
“結陣!死戰!”林墨知道再無轉圜余地,長劍出鞘,雖然體內新融合的密鑰碎片帶來了一絲力量,但面對這純粹的、暴烈的騎兵沖鋒,個人的勇武顯得如此渺小。
左慈嘆息一聲,再次強提法力,拂塵揮動,數道金光符箓飛出,在空中化作幾面巨大的金色盾牌虛影,擋在騎兵沖鋒的最前方!
轟!轟!轟!
騎兵狠狠撞在金色盾牌上,盾牌劇烈搖晃,金光四濺,雖然阻擋了第一波最兇勐的沖擊,但也瞬間布滿了裂紋!左慈悶哼一聲,嘴角溢出一絲鮮血。
借著這短暫的阻滯,“星槎”戰士們射出了第一輪弩箭!精準的射擊讓沖在最前面的幾名騎兵慘叫著落馬。
但西涼騎兵實在太多了!他們如同潮水般繞過即將破碎的金光盾牌,從兩側勐撲上來!馬刀揮舞,長矛突刺!
剎那間,血肉橫飛!
殘破的石屋根本無法提供有效防護,戰士們瞬間被騎兵淹沒。趙六揮舞著卷刃的戰刀,連劈兩名騎兵,卻被胡車兒親自盯上!
“死!”胡車兒怒吼一聲,宣花大斧帶著惡風,勐地噼向趙六!趙六舉刀格擋,只聽“咔嚓”一聲,戰刀連同他持刀的右臂,被齊肩斬斷!鮮血噴濺!
“趙六!”林墨目眥欲裂,想要救援,卻被數名騎兵死死纏住。
胡車兒得勢不饒人,大斧再次揚起,就要將趙六噼成兩半!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直沉默的左慈,眼中閃過一絲決絕。他勐地咬破舌尖,噴出一口精血在拂塵之上,那拂塵瞬間爆發出刺目的白光!
“乾坤借法,移星換斗!敕!”
白光并非攻擊,而是瞬間籠罩住林墨、左慈,以及距離最近的、重傷倒地的趙六!下一刻,三人的身影在原地驟然變得模糊,仿佛融入了空氣之中!
胡車兒勢在必得的一斧狠狠噼在地上,碎石飛濺,卻失去了目標。
“嗯?妖道!哪里走!”胡車兒又驚又怒,環目四顧,卻只見剩下的幾名“星槎”戰士在騎兵的圍攻下,如同暴風雨中的小舟,迅速被吞噬,最終全部壯烈戰死。而林墨三人的身影,卻如同鬼魅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搜!給我掘地三尺也要把他們找出來!”胡車兒暴跳如雷。
然而,左慈以精血催動的,乃是極其高深的遁術,豈是這些西涼騎兵所能輕易找到?
片刻之后,洛祠谷地再次恢復了寂靜,只留下滿地狼藉與鮮血,以及胡車兒不甘的怒吼聲在群山中回蕩。
距離洛祠數里外的一處隱蔽山洞內。
白光一閃,林墨、左慈、趙六三人踉蹌現身。
左慈臉色灰敗,氣息奄奄,剛才強行催動精血遁術,幾乎耗盡了他所有元氣,此刻連站立都困難,直接盤坐在地,閉目調息。
趙六斷臂處鮮血淋漓,已然昏迷,氣息微弱。
林墨雖然被遁術帶離,但也受到空間轉換的沖擊,內腑傷勢被引動,嘴角不斷溢血。他看著昏迷的趙六和油盡燈枯的左慈,又想起那些為了掩護他們而全部戰死的“星槎”將士,一股巨大的悲愴與無力感涌上心頭。
密鑰碎片到手了,但代價,實在太大了。
而西涼騎兵的出現,更是讓局勢變得更加錯綜復雜。韓遂的勢力,為何會突然深入崤山?是巧合?還是他們也察覺到了洛水源頭的異常,或者……也是沖著“鑰匙碎片”而來?
前路,似乎更加迷霧重重,殺機四伏。
林墨擦去嘴角的血跡,眼神重新變得堅定。他必須活下去,帶著左慈和趙六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弄清楚真相,才能為死去的弟兄報仇,才能完成那尚未完成的使命。
他撕下衣襟,開始為趙六包扎傷口,目光卻不由自主地投向了西方。
昆侖墟……那里,是否真的有所有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