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者的再次消失，幾乎坐實了林墨和王胥最壞的猜想。

那個看似瘋癲、屢次在關(guān)鍵時刻“幫助”他們的神秘人，極有可能就是潛伏最深、也最危險的內(nèi)奸！他的預(yù)言，他的示警，甚至他那次“恰好”射傷趙黑石，都可能是一場精心策劃的表演，目的是為了獲取信任，接近核心，最終從內(nèi)部瓦解黃天谷！

投毒的目標(biāo)選擇（老人和巖部落）、時機(jī)把握（趁外部威脅懸頂、人心惶惶之時）、以及對地形的熟悉，都指向一個極其了解黃天谷內(nèi)部情況的人。

“必須把他揪出來！”王五雙眼赤紅，拳頭捏得咯咯作響。糧倉被襲，兄弟中毒，這觸了他的逆鱗。

“但他現(xiàn)在消失了，如同鬼魅，如何去找？”孫老漢愁容滿面。

“他既然費盡心機(jī)布下此局，絕不會就此罷手。”王胥冷靜分析，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投毒只是開始，意在制造恐慌，挑撥離間，讓我們自亂陣腳。他必定還有后手，或許……就在等外部攻擊的信號。”

林墨強(qiáng)迫自己從震驚和憤怒中冷靜下來。越是危急，越不能亂。他深吸一口氣，目光掃過眾人：“王胥兄說得對。他現(xiàn)在隱藏起來，我們盲目搜尋反而打草驚蛇。不如……將計就計？”

“將計就計？”眾人看向他。

“他不是想制造混亂，等外部攻擊嗎？”林墨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那我們就給他一場‘混亂’！”

一個大膽而冒險的計劃，在他腦中迅速成型。

當(dāng)天下午，一個驚人的消息在谷中悄然傳開——仙師因連番打擊，憂憤交加，舊傷復(fù)發(fā)，竟一病不起！李郎中診斷后，搖頭嘆息，表示需靜養(yǎng)，任何人不得打擾。

緊接著，黃昏的“宣規(guī)”被取消。分發(fā)“法食”時也顯得混亂倉促，分量似乎都有些不均。王五板著臉，帶著力士頻繁巡邏，呵斥聲比平日嚴(yán)厲了許多。

谷中的氣氛愈發(fā)壓抑，猜忌和恐慌如同實質(zhì)的霧氣，彌漫在每個角落。流言開始滋生，有人說仙師不行了，有人說新來的悍匪要造反，還有人竊竊私語說看到了不干凈的東西。

一切都像是正在滑向崩潰的邊緣。

第二天，李郎中“突然”發(fā)現(xiàn)，救治中毒者的一味關(guān)鍵藥材即將用盡，必須立刻到谷外某處險峻的山崖采集。王五“強(qiáng)行”命令兩名原本負(fù)責(zé)看守隘口的力士，護(hù)送李郎中出谷采藥。

隘口的防御，出現(xiàn)了短暫的、不易察覺的空隙。

夜色如期降臨，比以往更加漆黑，濃云遮蔽了星月。

谷中一片死寂，只有風(fēng)聲嗚咽，如同鬼哭。

一道瘦小的黑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壁虎，悄無聲息地避開了幾處明哨（巡邏似乎也因人心浮動而變得松懈），悄然潛行到了隘口內(nèi)側(cè)，一處極其隱蔽、可以觀察到谷外情況的石縫后。

他靜靜地伏在那里，仿佛在等待著什么。

不知過了多久，山下遙遠(yuǎn)的黑暗中，忽然亮起了一點微弱的、忽明忽暗的火光，閃爍了三次，隨即熄滅。

那是信號！

黑影身體微微一震，從懷中掏出一個東西——那是一個小小的、如同牛角般的號角！

他將其湊到嘴邊，深吸一口氣，就要吹響——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

數(shù)道強(qiáng)勁的身影如同獵豹般從兩側(cè)的黑暗中撲出！王五一馬當(dāng)先，一雙鐵鉗般的大手死死扼住了他持號角的手腕！另一名力士用破布狠狠塞向他的嘴巴！

整個過程發(fā)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無聲無息，干凈利落！

火把瞬間亮起，照亮了那張因震驚和扭曲而顯得更加干瘦丑陋的臉——正是那個消失的卜者！

林墨從陰影中緩緩走出，臉色平靜，眼神卻冰冷如刀。他身后跟著王胥、孫老漢等人。

“果然是你。”林墨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

卜者掙扎著，喉嚨里發(fā)出嗚嗚的聲音，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和惡毒的詛咒。

王五粗暴地扯掉他嘴里的破布。

“呸！你們……你們怎么……”卜者嘶聲叫道，聲音尖銳刺耳。

“怎么識破你的？”林墨俯視著他，“你的戲演得很好，可惜太心急了。投毒的目標(biāo)太過刻意，反而暴露了你的目的——并非殺人，而是制造恐慌，為外部攻擊制造條件。你自以為得計，卻不知我等早已布下天羅地網(wǎng)，只等你自投羅網(wǎng)。”

卜者臉色灰敗，兀自嘴硬：“哼！成王敗寇！要殺便殺！地公將軍和渡厄真人必會為我報仇！踏平你這小小鬼谷！”

“渡厄真人？”林墨捕捉到這個稱呼，“果然是他派你來的。趙黑石也是你們的人？”

卜者獰笑：“告訴你也無妨！趙寨主早已投效真人！此次不過是配合老子行事！只可惜……沒能親眼看到你們內(nèi)亂火并，被真人大軍一舉殲滅！”

“大軍？”林墨心頭一緊。

“哈哈！怕了吧？”卜者得意狂笑，“真人法駕已至黑石寨！明日日出之時，便是爾等灰飛煙滅之刻！老子不過先走一步，在下面等你們！”

最后一絲僥幸破滅。最大的危機(jī)，并非內(nèi)奸，而是內(nèi)奸背后那即將到來的、真正的雷霆一擊！

渡厄真人親至！大軍壓境！

王五等人臉色驟變。

林墨卻反而平靜下來。最壞的情況已經(jīng)明了，反而不用再胡思亂想。

他看著狀若瘋狂的卜者，忽然問了一個看似不相干的問題：“你那些預(yù)言，那些卦象，是真是假？”

卜者一愣，隨即笑得更加癲狂：“真又如何？假又如何？卦象不過是工具！老子說兇便是兇！說吉便是吉！這亂世愚夫，誰不迷信天數(shù)？略施小計，便將你們玩弄于股掌之間！”

林墨沉默了片刻，緩緩道：“不，有一卦，或許是真的。”

他抬起頭，望向漆黑無星的夜空，仿佛在對那個冥冥中的存在說話。

“龍戰(zhàn)于野，其血玄黃。”

“只是這血，未必是我黃天谷的血。”

他猛地收回目光，眼神銳利如鷹，下令道：“將他帶下去，嚴(yán)加看管！王五，立刻召集所有力士和能戰(zhàn)之人！王胥，孫老，安撫婦孺，準(zhǔn)備應(yīng)急物資！我們……準(zhǔn)備迎戰(zhàn)！”

最后的決戰(zhàn)，終于要來了。

這一次，不再有僥幸，不再有退路。

唯有死戰(zh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