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凜冽,黃天谷卻因“烏金”的發(fā)現(xiàn)而涌動著一股熾熱的活力。西北山谷中,第一個簡易煤礦井在異鄉(xiāng)老者(被谷中人稱為“烏金翁”)及其兩個逐漸恢復(fù)的子侄指導(dǎo)下,迅速投入開采。
最初的開采方式極其原始且危險,全憑人力用骨鎬、木鍬挖掘,效率低下,塌方事故時有發(fā)生。但煤炭燃燒時那遠超木柴的猛烈火焰和持久熱量,讓所有參與其間的工匠和士卒都意識到了其巨大價值。
林墨親自督工,下令不惜代價也要提高產(chǎn)量和安全。甄堯調(diào)集資源,工匠坊根據(jù)烏金翁的描述和實際需求,開始嘗試打造更堅固的鐵制礦鎬、支撐木,甚至設(shè)計簡單的滑車和通風裝置。隨著工具改良和經(jīng)驗積累,煤炭產(chǎn)量開始穩(wěn)步提升。
當?shù)谝豢饍?yōu)質(zhì)煤炭被投入工匠坊那座最大的煉鐵爐時,所有工匠都屏息凝神。鼓風機全力運轉(zhuǎn),黑色的礦石在爐膛內(nèi)發(fā)出熾烈的白光,溫度明顯升高,鐵礦石的熔化速度加快,最終流淌出的鐵水更加純凈,雜質(zhì)更少。
“成功了!”負責工匠坊的張鐵匠激動得滿臉通紅,聲音顫抖,“校尉!這烏金之火,遠勝木炭十倍!若能足量供應(yīng),我等產(chǎn)能可翻數(shù)番!甚至…可嘗試鍛造更精良的百煉鋼!”
軍工生產(chǎn)的瓶頸,終于被打破了!更多的煤炭意味著更多的鐵,更多的鐵意味著更多的兵甲,更強的武力!
林墨當即下令,煤礦開采列為最高優(yōu)先級,與鹽井同等待遇。同時,嚴格封鎖消息,所有煤炭運輸皆在夜間或通過隱秘路線進行,對外只稱“改進了伐木燒炭之法”。
有了充足的煤炭和鐵料支撐,黃天谷的軍工體系開始了脫胎換骨般的變化。不僅送往鄴城的“貢品”質(zhì)量穩(wěn)步提升(但仍控制在“精良”而非“驚人”的范疇),自身軍隊的換裝也開始加速。高覽、趙云麾下的主力營開始批量裝備鑲嵌更多鐵片的扎甲和冷鍛刀,戰(zhàn)斗力悄然提升。
然而,林墨的野心不止于此。他再次深入地下能源節(jié)點,嘗試與那控制臺溝通。他讓工匠按照烏金翁描述的樣式,建造了一個小型但結(jié)構(gòu)更合理的石砌煤爐,就放置在能源節(jié)點大廳之外,通過一條臨時挖掘的、簡陋的黏土管道,將煤爐產(chǎn)生的高溫煙氣嘗試性導(dǎo)入節(jié)點內(nèi)一處疑似散熱或能源接口的結(jié)構(gòu)中。
這是一個極其笨拙且冒險的嘗試,完全基于猜測。
第一次試驗,管道泄漏,濃煙倒灌,差點把里面的人熏暈。 第二次試驗,溫度控制不當,疑似接口處的奇異材料發(fā)生了輕微變形。 第三次…
林墨屏住呼吸,看著那幽藍的控制臺。當煤爐再次點燃,高溫煙氣被小心翼翼導(dǎo)入后,控制臺表面那些早已黯淡的紋路,竟然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就像垂死之人最后的心跳!
【…檢測到…低品質(zhì)…熱能輸入…轉(zhuǎn)換效率…低于閾值…系統(tǒng)無法…啟動…】
冰冷的反饋信息碎片再次涌入腦海,雖然依舊是無法啟動,但卻證實了林墨的猜想——外部熱能確實能被識別!只是這原始煤爐的熱能太低級,無法滿足要求。
希望雖然渺茫,但方向是對的!只要繼續(xù)改進能源供給技術(shù),或許真有重啟這遠古奇跡的一天!
就在林墨沉迷于地下探索和軍工提升時,外界的局勢正以驚人的速度惡化。
來自鄴城和北方的消息越來越密集,也越來越令人窒息。
袁紹與公孫瓚在界橋之戰(zhàn)后積累的矛盾徹底爆發(fā)。袁紹親率大軍北上,進駐廣宗,與盤踞在易京的公孫瓚展開連場惡戰(zhàn)。雙方投入兵力超過二十萬,戰(zhàn)線綿延數(shù)百里,廝殺慘烈無比,整個河北大地都在顫抖。
起初,戰(zhàn)局呈膠著狀態(tài)。公孫瓚憑借易京要塞和精銳白馬義從殘部負隅頑抗,袁紹雖兵力占優(yōu),卻一時難以攻克。
但很快,袁紹麾下謀士團的能量展現(xiàn)出來。許攸利用其早年與公孫瓚部將的舊誼,成功策反了公孫瓚麾下大將鄒丹。鄒丹臨陣倒戈,導(dǎo)致公孫瓚一部兵力大亂,被迫放棄部分外圍防線,收縮固守。
與此同時,袁紹聽從沮授之策,派大將麴義、顏良等分兵抄掠幽州后方,斷其糧道,焚其糧倉,極大削弱了公孫瓚的戰(zhàn)爭潛力。
勝利的天平,開始逐漸向袁紹傾斜。
這些戰(zhàn)報如同重錘,一次次敲打在黃天谷高層的心頭。他們既希望袁紹獲勝(畢竟名義上已依附),又恐懼袁紹獲勝后那無可抵擋的兵鋒。
“公孫瓚…恐怕?lián)尾涣硕嗑昧??!毙焓粗钚滤蛠淼膽?zhàn)報,語氣沉重。戰(zhàn)報顯示,袁紹軍已突破易京外圍最后一道屏障,兵臨城下,日夜猛攻。公孫瓚困守孤城,敗亡只是時間問題。
“袁本初一旦拿下幽州,整合北方,下一步…”王胥沒有說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
“我們的時間更少了?!绷帜鏌o表情,“北面張白騎最近有何動靜?”
“出奇的安靜?!必撠煴狈杰妱?wù)的高覽皺眉道,“自上次擊退其小股騷擾后,便再未見其大隊人馬。哨探回報,其老巢方向似乎有兵馬頻繁調(diào)動跡象,不像要南下,反倒像…像在向北收縮?!?/p>
向北收縮?張白騎想干什么?避開黃天谷的兵鋒?還是…與黑山主脈張燕有了新的動向?
事出反常必有妖。
就在眾人猜測之際,一名風塵仆仆、帶著黑山孫輕信物的獵人被帶到林墨面前。
“林校尉!大頭領(lǐng)急信!”獵人遞上一根密封的竹管。
林墨打開一看,里面只有寥寥數(shù)字,卻是用刀刻就,顯得急促非常:
“公孫將亡,袁必南圖,張白騎欲投袁,慎之!”
張白騎要投降袁紹?!
這個消息如同驚雷,再次打亂了所有人的預(yù)想!
張白騎若投降袁紹,以其對黑山地理的熟悉和麾下兵力,必將被袁紹用作征討黑山主脈的急先鋒!而黃天谷所在的巨鹿郡,將直接從面對一股分裂土匪,變成面對被袁紹收編的、擁有正規(guī)支援的偽軍!戰(zhàn)略壓力將陡增數(shù)倍!
而且,張白騎若降,袁紹的注意力必然更多轉(zhuǎn)向南方,黃天谷的好日子,就真的到頭了!
“絕不能讓張白騎投降!”褚燕第一個吼道,“趁其尚未行動,末將愿率一支奇兵,直搗其巢穴,宰了那廝!”
“不可!”徐庶立刻反對,“其既已與袁紹聯(lián)絡(luò),此時攻擊,無異于授袁紹以柄,正好給他出兵南下的借口!”
“那怎么辦?難道眼睜睜看著他投降,然后帶著袁紹的大軍來打我們?”
廳內(nèi)頓時爭論起來。
林墨沉默著,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目光再次投向地圖,最終落在代表張白騎老巢和黑山主脈的區(qū)域。
一個更加大膽、甚至可以說瘋狂的念頭在他腦中浮現(xiàn)。
他猛地抬頭,目光銳利如刀,掃過眾人。
“我們不阻止他投降?!?/p>
眾人皆愕然。
“我們…要幫他投降!”林墨語出驚人,“不僅要幫,還要讓袁紹‘欣然接受’他的投降!”
“元直,立刻以我的名義,修書一封給沮授,再抄送一份給許攸。信中要極力夸大張白騎的勢力如何龐大,如何困擾我部,并‘擔憂’其若倒向公孫瓚殘部或與黑山主脈聯(lián)合,將如何危害北伐后方。然后,‘偶然’提及探聽到張白騎似有‘悔過之意’,但疑慮重重,若袁將軍能派一能言善辯之士,攜重禮前往招撫,并許以高官厚祿,或可成功勸降,為將軍平添一大助力!”
“首領(lǐng),這是…”徐庶先是一愣,隨即眼中爆發(fā)出精光,“驅(qū)虎吞狼,借刀殺人?”
“不錯!”林墨冷笑,“袁紹多疑,又好面子。我等將張白騎捧得越高,袁紹便會越重視,招降的規(guī)格也會越高。而張白騎狼子野心,豈會甘居人下?一旦袁紹的招撫使者帶著厚禮到了他的地盤…你們說,一個習慣了山大王生活的土匪頭子,看到那么多的金銀珠寶和官印,而使者身邊只有少量護衛(wèi)…他會怎么做?”
高覽倒吸一口涼氣:“他…他可能會殺了使者,吞了禮物!”
“對!”林墨眼中寒光閃爍,“而他一旦殺了袁紹的使者,搶了招安的禮物…他與袁紹之間,便再無轉(zhuǎn)圜余地!甚至比我們更招袁紹之恨!”
“屆時,根本無需我們動手,袁紹自會派大軍將他碾為齏粉!而我們,不僅除掉了心腹大患,還能在袁紹面前落個‘有先見之明’、‘忠心體國’的印象!”
計策狠辣至極,卻直指人心弱點。
廳內(nèi)一片寂靜,都被林墨這釜底抽薪的毒計所震撼。
“當然,”林墨補充道,“為防萬一,褚燕、王五,你二人部隊前出,做出積極清剿、壓迫張白騎的態(tài)勢,逼他更快地向袁紹‘求救’和‘表忠心’。”
“另外,元直,給黑山張燕也去一封信,將袁紹欲招降張白騎的消息‘無意’透露給他。你說,張燕會坐視自己的死對頭被袁紹招安,反過來對付自己嗎?”
徐庶撫掌嘆服:“妙!如此一來,張燕或許也會有所行動,甚至可能搶先下手清理門戶!無論結(jié)果如何,張白騎都必死無疑!”
一條借袁紹之刀、甚至可能引黑山之火,除掉北面大患的絕戶計,就此定下。
亂世之中,陰謀亦是生存的利器。
黃天谷這臺精密的機器再次高速運轉(zhuǎn)起來,只不過這一次,它的刀鋒指向了遠方的敵人,而動力,則來自于對生存最極致的渴望。
地下深處的煤火在燃燒,地上的烽火也在蔓延。在這亂世的熔爐里,林墨和他的黃天谷,正變得越來越堅韌,也越來越…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