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憂小館的黃銅鈴鐺,又一次發出清脆的響聲,送別了這位重獲新生的廚師。
喬晚看著李明遠去的背影,心頭也升起一絲淡淡的滿足。她喜歡這種感覺,用自己的手藝,去幫助那些迷茫的靈魂,無論他們是妖是鬼,還是凡人。
她重新坐回吧臺后,端起自己剛剛泡好的清茶,輕輕抿了一口。茶水入口,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甜意。
白修然湊了過來,臉上帶著諂媚的笑容,眼中閃爍著對財富的渴望。“老板娘,這烤紅薯的‘治療方案’效果奇好啊!”他夸張地搓著手,“咱們是不是可以把這個也加入咱們的‘特色服務’清單?我估計那些為業績發愁的社畜,那些因為炒股虧錢而心灰意冷的股民,肯定都非常需要這種‘接地氣’的療愈!”
他腦子里已經開始構建起一幅宏大的商業藍圖。什么“人間煙火紅薯節”、什么“烤紅薯情緒療法套餐”、甚至還能搞個“高級定制版,搭配靈氣木炭”!他幾乎已經看到,未來忘憂小館的招牌,會開遍三界六道,而烤紅薯,將成為繼“怨種芝麻糊”之后,又一爆款產品!
喬晚看著白修然那副見錢眼開的模樣,無奈地搖了搖頭。
……
白修然還沉浸在烤紅薯帶給他的商業幻夢里,喬晚卻被一陣急促的鈴鐺聲拉回現實。黃銅鈴鐺,此刻不再是送客的清脆,而是被一股焦躁而急切的妖力撥動,像一場突如其來的鼓點。
“老板娘,出大事了!”
白修然聞聲看去,來者是個西裝革履的男人。
他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茍,手提公文包,額上卻沁滿汗珠。那份焦慮,連他的幻術都遮蓋不住。
男人一進門,就迫不及待地將公文包摔在吧臺上,語氣幾乎帶著哭腔:“喬老板,救命啊!我這樓盤,要完了!”
白修然眼睛一亮,趕緊湊過去,臉上掛滿公式化笑容:“哎喲,這不是城東開發商王總嗎?什么風把您吹來了?您那寫字樓,不是都快交工了嗎?”他心里盤算,這定是大單。能讓開發商急成這樣,油水肯定足。
王總猛地扯下領帶,神情崩潰。“交工?交什么工!我的樓盤鬧鬼啊!高科技鬼屋!一到晚上就燈火通明,打印機瘋狂打印空白文件,會議室里傳出吵架聲,還有保安看到一群半透明的‘人’在開會!”他幾乎是吼出來的。
喬晚聽著王總的描述,眼皮跳了跳。
白修然湊近喬晚,壓低聲音解釋道:“老板娘,這棟樓原址之前是一家互聯網公司,幾年前發生過一場火災。聽說當時公司全員加班,結果無一人幸免。這些鬼魂,大概就是那些過勞死的社畜,因為對公司的執念太深,死后也困在了這里,繼續‘上班’呢。”
“我們請了多少大師,什么符咒、桃木劍、黑狗血,全都無濟于事!”王總雙手抱頭,聲音顫抖,“工程延期,每天損失上千萬,我……我都要跳樓了!白先生,您不是說‘忘憂小館’什么疑難雜癥都能解決嗎?我求您了,救救我吧!”
白修然笑得更諂媚了。“王總您別急,別急!咱們‘忘憂小館’的宗旨就是,專治各種‘不服’!這種小場面,交給我們,保證‘物理超度,永不復發’!”他朝喬晚使了個眼色,那意思是:老板娘,這可是肥得流油的大單啊!
喬晚放下茶杯,目光落在王總顫抖的公文包上。她似乎能嗅到里面飄出的金錢氣息。那些數字,足夠江離的債務清單上少掉好幾個零頭了吧?
白修然拍著胸脯保證:“您放心!咱們小館的首席雜役,那可是三界有名的‘武力擔當’!保證讓這些‘鬼員工’,乖乖‘下班’!”他偷偷瞄一眼喬晚的表情,生怕她一個猶豫就把這單子推了。
喬晚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她瞥了一眼角落里,江離依舊目不斜視地擦著碗。千年飛僵,用來對付一群“社畜鬼”?倒也算是……物盡其用。
“白修然,你去把任務清單拿來。”喬晚吩咐道。
白修然屁顛顛地跑去取了任務清單,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喬晚。喬晚接過,看了一眼上面誘人的金額,沒有絲毫猶豫。
“江離。”喬晚喚了一聲。
江離擦碗的手,停頓了一秒。他慢慢轉過身,面無表情的臉上,一雙漆黑的眼眸看向喬晚。
“有外勤。”喬晚將任務清單遞給他。
江離接過清單,垂下眼。他的目光,沒有落在王總焦急的臉上,也沒有落在白修然興奮的狐貍眼上,只是一目十行掃過那串長得嚇人的數字。他內心深處,那張朱砂寫就的債務清單,此刻又浮現出來。這筆錢,能抵消掉哪個零頭?是“電網維修費”的零頭,還是“青石板賠償金”的零頭?
“放心吧王總!”白修然見江離領了任務,立刻得意洋洋地對王總說,“我們小館辦事,效率一流!您就等著收樓吧!”他已經開始在腦子里,盤算這筆巨額傭金的分成了。
王總看了一眼江離那僵硬的背影,又看了一眼喬晚那淡然的表情,心里有些犯嘀咕。這……真能行?一個面無表情的打工人,就能解決他請了無數大師都搞不定的“高科技鬼屋”?可他現在也沒別的辦法了。
江離離開小館時,夜色已深。他沒有施展任何花哨的遁術,只是用最簡單粗暴的方式——一步踏入陰影,身形瞬間消失。
……
城東的豪華寫字樓,夜晚靜謐,卻又處處透著詭異。
整棟大樓燈火通明,每一層都亮著刺眼的白色熒光,仿佛仍在不分晝夜地運轉。打印機“嘩啦嘩啦”地吐出空白文件,鍵盤敲擊聲“噼里啪啦”此起彼伏,會議室里,激烈的爭吵聲穿透隔音玻璃,隱約可聞。然而,空氣中卻彌漫著一股死寂,沒有一絲活人的氣息。
江離的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大樓的底層。他沒有坐電梯,只是冷峻地打量著眼前這棟“不眠”的寫字樓。他的身體,與周圍彌漫的陰氣格格不入,散發出淡淡的尸氣,卻又被他收斂得極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