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言辭,配上他毫不遮掩的眼神,已是**裸的調戲。
紅蓮和青蟬兩人齊刷刷沉了臉,眼底一片陰寒。
如果眼光能殺人,那現在衛玠已經死無全尸。
姜沉璧卻還如往常一般平靜,甚至唇角掛著客氣溫柔的笑,紅唇開合:“是么?府上最近有兩樁喜事。
我約莫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吧。
不過二弟瞧著,倒是比數月前骨頭輕賤了許多,這張臉也更加丑陋粗鄙?!?/p>
衛玠怔?。骸澳阏f什么?”
姜沉璧笑容更多幾分,“丑也就算了,又要學別人做風流姿態,真叫我連隔夜飯都要吐出來,原來男人也會東施效顰。
算是叫我長了見識。”
“……”
衛玠難以置信地盯住姜沉璧。
從未被人如此貶低過,也是第一次聽到姜沉璧言語如此尖銳。
衛玠臉瞬間漲紅,怒火極其猛烈地燒了起來。
但還未來得及發作,姜沉璧已出了府門。
他眼看著姜沉璧上了馬車,吩咐出發,那張美麗絕倫的臉隔著車窗縫隙,極其冰冷銳利地睇了他一眼……
衛玠心底的怒火竟忽地消失無蹤,轉而涌起更濃烈的興奮,仿佛全身血液都似沸騰了起來。
這樣的姜沉璧,更讓他心動了。
便叫她囂張得意吧,總有一日他會要她服服帖帖,跪在自己腳邊。
……
馬車上,姜沉璧闔著眼靠車壁養神。
紅蓮忍了許久沒忍住,咬牙罵道:“狗東西,怎么出門碰上他,真是臟了耳朵,臟了眼!”
青蟬也恨恨咬牙。
但兩人看姜沉璧沒有開口的意思,又默契地閉上嘴,怕惹她煩心。
姜沉璧卻陷在自己的回憶里。
前世衛珩還活著的時候,衛玠與她保持距離,并且態度十分謙和尊敬。
衛珩死后,衛玠才露出原貌,頻繁對她言語騷擾,還送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來“表關心”。
姜沉璧在衛家十多年,還掌家業,自有辦法應對衛玠那些騷擾。
一直謹慎處事,倒也沒出過亂子。
直到兩個月前她陪老夫人去法光寺進香,夜間被人算計,意外**。
那次衛玠也去了。
并且在中算計的那日下午,衛玠看她的眼神十分貪婪,讓人心中發毛。
姜沉璧曾猜測,自己是不是**給了衛玠,孩子也是衛玠的?
為此她十分痛苦,徹夜難眠,恨不得將衛玠碎尸萬段。
后來她通過許多方法,證實那晚不是衛玠,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陷入更嚴重的憤怒和恐慌中。
那些憤怒和恐慌折磨了她大半年,直到她死——
前世她被二房、三房壓著關起來后,衛玠也不放過她。
他持續騷擾她、許多次試圖侵犯她。
要不是她性子剛烈,姚氏又憎恨衛玠惦記她從中阻攔,只怕她早已被衛玠玷污。
前世發現她懷孕的第一個人也是衛玠……
前塵往事如暴風雨般翻涌在腦海中。
馬車顛簸讓姜沉璧睜開眼。
她的心情極其糟糕,臉色也從未有過的冰冷。
紅蓮和青蟬對視一眼,心中擔憂又疑惑,想問,卻又不敢出聲。
過了大約一刻多鐘,馬車忽然停住。
紅蓮訝異地朝外詢問:“怎么停下了?”
大風堂離的遠。
這點時間最多走了一半路,不該停下。
外頭響起一道男音,低沉且陌生,“請夫人下車?!?/p>
紅蓮吃了一驚,一把掀開車簾,那車轅上的車夫已換了一個魁梧的生面孔,正垂著眼做邀請動作。
而且這個人紅蓮見過。
“你是青鸞衛——”
她失聲低呼,又猛地住了口,慌亂無措地看向姜沉璧。
姜沉璧也有些意外,但只是一瞬就面無表情,“你要做什么?”
那人聲音壓低:“都督要見夫人?!?/p>
“我若不去呢?”
“都督說了,今日必須見到夫人。”
姜沉璧扯了扯唇:“好,那就見吧?!?/p>
她下了車看了一圈,發現在她回憶前世的時候,馬車已被駕到了僻靜小巷。
車夫什么時候被換的,她們主仆三人毫無所覺……
她抿了抿唇,眼底掠過一片暗色,面無表情道:“帶路吧。”
那車夫打扮的青鸞衛引著她進了一座小院,轉過月亮石洞門,上了三層臺階,推開了一間雅室,“夫人請?!?/p>
姜沉璧跨進屋內。
紅蓮和青鸞想進去,卻被那青鸞衛攔在外頭。
門在姜沉璧身后“咔”一聲關上。
淡淡的松煙氣息撲面而來。
姜沉璧目光在室內轉了一圈,落在了那雪景寒林的蘇繡屏風上。
屏風后立一人,極高,半邊側臉于屏風之上顯露。
烏發束冠,額間一道兩指寬的玄色織錦抹額,正中嵌一枚暗色玉石。
隱于屏風后的身形瘦削而英偉,正慢條斯理擦拭橫刀。
刀鞘朱紅點金漆掛腰間,隨意地搭在金線繡鸞鳥的玄色袍擺之上。
陽光灑落,青年半邊身子淬上點點金輝。
而那人眉眼如刀裁一般鋒利,又硬生生將陽光與溫暖割裂,只看一眼,便讓人感受到無形的危險和神秘。
正是如今太皇太后最倚重的親信,青鸞衛左軍都督謝玄。
姜沉璧眼睫輕晃,怔怔失神。
眼前云霧翻涌,時光仿似飛速后退,回到那一年。
杏花微雨,青年撫著她的眼尾,鄭重至極地許下諾言:“等我回來娶你……”
“要見夫人一面,可真是不易。”
屏風后的謝玄緩緩側臉,冷沉的聲音打碎了回憶。
姜沉璧幾乎是下意識,既緩慢又悠長地深吸了一口氣,死寂已久的心竟失控地飛速跳動起來。
那不是恐懼或是興奮。
而是濃的化不開的怒和恨。
因為眼前的謝玄,正是她腹中孩子的父親!更是她原本以為,早已死去三年的“丈夫”!
前世她被二房、三房燒死,魂魄在侯府飄蕩大半年后,謝玄從外歸京,闖入衛府,表露身份。
她才知道,原來謝玄就是衛珩。
那夜的人是他,孩子是他的!
可他這個孩子的父親,卻從始至終不知道有那樣一條生命曾存在過……
謝玄發現她臉色蒼白又僵硬,身子還在微微顫抖,完全沒了以往碰面時的冷靜,眼底掠過擔憂。
“夫人不舒服?”
“我很好?!苯凌祻妷合滤械那榫w,“不知都督非要見我,有何指教?”
謝玄微蹙眉心看了姜沉璧良久,收刀入鞘:“夫人利用青鸞衛之名解決府上內宅事務,難道我這個盟友,不該詢問夫人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