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世間的誤會也遠不止謝永強一個。
就在黎維祺篤定城外的族群馬上就會退去,蕭云舉大軍即將到來的時候。
城外的那些人跟瘋了一樣突然開始攻城,且攻擊的頻率和兇猛程度是以往的無數倍。
升龍城的戰爭慘烈無比,那是一種不計傷亡的打法。
城墻之下的尸體堆的更高了,而城墻上的守軍也是開始出現大量傷亡。
這些人本就是鄭梉臨時強行招募的,戰斗力和經過訓練的正規軍根本沒有可比性。
那些被黎維祺下令登上城墻的也都是百姓,面對如此慘烈的攻城之戰短板暴露無疑。
而也就在此時,黎維祺敏銳的發現城外一部分族群趁戰亂脫離戰場繞城而過,這讓黎維祺大驚。
他以為這些人是欲要攻打西門,可隨后傳來的消息讓黎維祺哈哈大笑。
那些脫離戰場之人,根本不是去聯合莫敬寬攻打西門的。
而是欲要向西潰逃,果然不出自己所料。
明軍要來了。
如果不是明軍就要到了,這些人不會向西而逃。
更讓他仰天長笑的是,原本正在攻打西門的莫敬寬在發現那些人的意圖后。
當即放棄攻打西門前去阻擊,雙方瞬間便是混戰在了一起。
莫敬亂從升龍城西向渡河而來,這一路收攏了不少族群,雖然攻城折損大量兵力,但阻擊那些人已是足夠了。
莫敬寬脫戰,西門的壓力陡然一輕,黎維祺再不用捉襟見肘的來回奔波指揮。
眼下,只要拖住這些瘋狂攻城之人等待明軍到來大事頓成。
但這一拖就是一日夜。
明軍還是沒到,而那些人依舊在兇猛無比的攻城。
黎維祺已經連續數次下令調集城內百姓登城作戰,但他的命令越來越弱,能征集來的百姓也越來越少。
打的太慘了,而且沒糧的消息傳開了。
黎維祺不得不下令老宮人在城內張貼告榜,言明大義和他親自登城督戰的事跡。
可依舊沒有太大用處。
如果守不住無法等到明軍到達,他的一切籌謀布局都將成為泡影。
他開始下令殺人!
斬殺不聽詔者,斬殺宣揚沒糧即將餓死者,更斬殺那些欲要開城投降之人。
他以為用血來畫出紅線能讓百姓怕,能讓百姓不再恐慌聽從自己的命令。
但之前從未走出皇宮的他卻發現,隨著他下令殺人開始反抗的百姓越來越多。
甚至最后已經發展成了反殺。
那些他派去殺人鎮壓的兵卒被暴怒的百姓聯手所殺,更是開始在城內組建出了一個個抵抗小股勢力。
他不懂。
為何會這樣,為何孤在城墻上據守十余日夜未曾下墻,爾等不感恩戴德同仇敵愾?
為何不與孤一同作戰青史留名?
但隨著他親手砍下一個欲要私自下墻兵卒的頭顱后,他懂了。
這些人都是鄭梉留下的暗子。
所以這些人該死,死不足惜!
他再次下令殺人,而且加大的了鎮壓的力度不分男女老幼。
這讓他的處境變得極其惡劣,但他不急亦不懼。
因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第二日,升龍城內濃煙四起火光沖天,城墻在兇猛的攻勢下也變得岌岌可危。
但站在城墻一身盔甲的黎維祺笑了。
因為在他的視線之內出現了一支騎兵,大明騎兵。
滾滾鐵流從遠處直奔升龍城而來,一切都在按照他預置的方向在發展。
在看到那支騎兵的時候,黎維祺當即下令。
“全軍下墻,棄守城門?!?/p>
“退守王宮!”
這道命令讓那名老宮人臉色驟然一變。
“王上不可啊,若是棄守城墻城外叛賊定會入城,屆時整個升龍城....”
黎維祺抬手阻止了老宮人的話。
“無妨,明軍已至大勢即定?!?/p>
“再者,若孤不打開城門又如何能凸顯這守城之戰的慘烈?”
他看向老宮人微微一笑。
“而且,在此刻明軍眼里這已經是他們的升龍城了,若孤以墻據守他們還可作壁上觀,但若孤將這些人放進城內,明軍絕不敢放任升龍城被毀?!?/p>
他抖了一下自己的披風喉中冷哼。
“退守王宮,作壁上觀的就變成了孤?!?/p>
“明軍會替孤殺光那些背叛黎朝的叛賊!”
說完當先轉身走下城墻。
風,將他背后的大紅披風鼓蕩而起,像極了濃稠流動的血液。
他走下了城墻,帶著人向王宮的方向撤退。
這一幕當即被城外猛攻的族群捕捉,隨后下令登城打開城門。
明朝皇帝的旨意說的清楚,第一個破城者封都司府都督,掌安南所有軍事大權。
黎維祺的嘴角有著一絲抹不去的淡淡笑意。
但他并沒有發現那支騎兵并非沖擊城外族群,而是奔著升龍城的西方而去。
謝永強坐在馬上,剛好看到黎維祺下令將人撤下城墻,那些族群順利登上城墻打開城門的一幕。
他咧嘴。
臥槽,果然還有詐。
幸虧自己選擇去‘救援’莫敬寬,這要是自己選擇留在這非得去沖擊那些打開城門的族群不可。
太難了,在大明當官太難了。
一個個跟謎語人似的,有啥命令不能直接說非得要姆們猜嗎?
黎維祺的心情很不錯,因為他的布局全部成功只差最后一步。
只要自己帶軍進入王宮固守,這次的布局便可完美收官。
但!
王宮大門緊閉,城墻之上的禁軍擺開了防御陣型。
那個被他視作心腹的王宮禁軍將領,在看到他的時候眼中閃過一抹嘲諷。
黎維祺臉色頓時一變。
他千算萬算沒算到自己被偷家了。
如今放棄城墻那些人已經開始進城,可王宮卻已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下。
而身后還愿意跟著他的只剩不到八千人,城內因為鎮壓屠戮反抗的百姓數不勝數。
他的處境岌岌可危。
“你..你是鄭梉的人?”
他抬手對那禁軍將領一指喝問。
“不,我不是鄭梉的人。”
聽到這個回答黎維祺狠狠皺眉。
“既不是鄭賊之人,為何要背叛孤王?”
那禁軍將領聞言眼內閃過一抹冰冷。
“因為我爹,乃戶部侍郎宋天宇。”
他爹是朝臣,被鄭梉留在升龍城的朝臣。
但卻被黎維祺殺了拿去祭旗,還抄了他的家產用來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