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她惡狠狠地瞪了縮在墻角的陸言禮一眼,罵了一句:“養不熟的白眼狼,看著外人欺負自家人連個屁都不放!”
然后扭著身軀,罵罵咧咧地走了。
謝吟秋深吸一口氣,平復了一下情緒。
跟這種極品潑婦吵架,真是傷身又掉價。
她轉身,看向依然站在墻角的陸言禮。
孩子還是那個姿勢,低著頭,小小的身子微微顫抖著。
他似乎在等著謝吟秋發火,等著她把剛才受的氣撒在他身上。
畢竟,在姨婆家,這就是常態。
只要大姨在外面受了氣,回來遭殃的肯定是他。
謝吟秋嘆了口氣。
她把籃子放回廚房,然后拿了把掃帚,把地上的瓜子皮掃干凈。
“去洗手。”
謝吟秋的聲音恢復了往日的平淡,聽不出什么情緒。
陸言禮愣了一下,抬頭看她。
沒打他?
也沒罵他?
“還要我說第二遍?”謝吟秋挑眉。
陸言禮如夢初醒,趕緊跑到院子里的水龍頭下,胡亂搓了兩把手。
等他再回到屋里的時候,香味已經從廚房飄了出來。
陸言禮的肚子不爭氣地叫了一聲。
謝吟秋端著兩個碗走了出來。
一大一小。
碗里是白生生的掛面,上面臥著一個金黃流油的荷包蛋,撒著翠綠的蔥花,還滴了幾滴香油。
熱氣騰騰,香氣撲鼻。
這在這個年代,那就是過年才能吃上的好東西。
“坐下吃。”
謝吟秋把那碗大的放在自己面前,小的推到陸言禮面前。
陸言禮呆呆地看著那碗面,又看看謝吟秋。
“看什么?面都要坨了。”謝吟秋拿起筷子,自己先吃了一口。
陸言禮吸了吸鼻子,眼眶有些發酸。
他小心翼翼地爬上凳子,拿起筷子。
緊接著,他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謝吟秋看著狼吞虎咽的孩子,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把碗里的那個荷包蛋夾開,分了一半放到他的碗里。
“正長身體呢,多吃點。”
陸言禮扒面的動作一頓。
大顆大顆的眼淚砸進面湯里,激起小小的漣漪。
他咬著嘴唇,沒讓自己哭出聲,只是吃得更急了。
這一次,他沒有再說不用你管。
之后兩人都沒有說話,就這么默默的吃著碗里的面條。
……
吉普車卷著黃土,在一聲刺耳的剎車聲中停在了軍區大院門口。
車門推開,一只黑色的軍靴踏在地上。
陸錚昀這次秘密任務執行得有點久。
剛下火車,連口熱乎水都沒喝,他就急著往家趕。
他知道那個素未謀面的妻子已經來等他很久了!
而且聽錢毅傳達的意思是,她想離婚!
他一猜就是她看見了陸言禮,以為是他的兒子!
他邊走邊想著,要怎么解釋陸言禮只是他侄子的問題!
言禮父母犧牲的時候,他才七個月大,從他記事開始就一直拿陸錚昀當親爹,這事也沒幾個人知道。
哥嫂的任務是秘密,犧牲之后為了不被報復,孩子的事情也就保密了。
走在路上,陸錚昀眸底閃過一絲厭躁。
如果她真不愿意嫁,那這次回來正好把手續辦了。
放她自由,也省得互相折磨。
“錚昀啊!你可算回來了!”
一聲凄厲的哭嚎,硬生生打斷了陸錚昀的思緒。
他眉頭狠狠一擰,還沒看清來人,就被一個灰撲撲的身影拉住了。
趙桂芬一把鼻涕一把淚,死死拽著陸錚昀的袖子。
那架勢,活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大姨?”
陸錚昀不動聲色地把袖子抽出來,往后退了半步。
“出什么事了?”
趙桂芬一看正主回來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拍著大腿就開始演戲!
“錚昀啊,你是不知啊,大姨這心里苦啊!”
“你那個新娶回來的媳婦,那是個什么東西喲!那就是個活祖宗!”
“自從她來了這幾天,那是油瓶倒了都不扶,日上三竿都不起!這也就算了,她是城里來的嬌小姐,咱忍了。”
“可她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拿孩子撒氣啊!”
陸錚昀原本還算平靜的臉,在聽到孩子兩個字時,瞬間沉了下來。
周圍路過的家屬和小戰士紛紛側目,指指點點。
趙桂芬見有人圍觀,嗓門更大了,添油加醋地哭訴:
“言禮那孩子命苦啊!從小沒爹沒娘的,現在來了個后媽,那是變著法兒的折磨!”
“不給飯吃,還關小黑屋!我今兒早上好心拿了點雞蛋想給孩子補補,結果呢?被那個潑婦連打帶罵地轟出來了!”
“錚昀啊,你要是再不回來,言禮怕是要被那個毒婦給折磨死了啊!”
陸錚昀的臉色已經黑得像鍋底。
他之前就聽說那個女人和別的男人跑了,他之前還不信!
可現在聽著,她不僅貪慕虛榮,拿著他的津貼還要毀婚?
如果是真的,別說是離婚,就是送軍事法庭也不為過!
“大姨,先起來。”
陸錚昀聲音冷得像冰碴子。
“回家再說。”
他說完,根本不等趙桂芬,邁開長腿大步流星地往家屬院走。
趙桂芬心中暗喜。
這陸錚昀是個炮仗脾氣,最聽不得有人欺負自己的侄子。
等會兒一進門,看著那小賤人要是還在睡覺或者哪怕在干別的。
這火氣一上來,肯定得把那個謝吟秋趕出去!
趙桂芬骨碌一下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土,一路小跑地跟在陸錚昀身后。
臉上盡是幸災樂禍的毒笑。
謝吟秋,你就等著卷鋪蓋滾蛋吧!
家屬院的小院門虛掩著。
陸錚昀站在門口,深吸了口氣猛地推開院門。
門撞在墻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并沒有想象中雞飛狗跳的場景!
院子里靜悄悄的,只有廚房的煙囪里冒著裊裊炊煙,帶著一股米粥的香氣。
陸錚昀大步跨進堂屋,腳步卻在跨過門檻的那一瞬間,猛地頓住了。
趙桂芬氣喘吁吁地跟進來,剛想張嘴再罵兩句助助興。
卻也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雞,張著嘴發不出聲了。
屋內,那個被趙桂芬描述成毒婦懶婆娘的女人,此刻正坐在桌旁。
袖子挽到手肘,露出一截如玉般的小臂。
手里拿著一支鉛筆,正低著頭,神情專注而溫柔。
而在她旁邊,坐著小小的陸言禮。
向來恐懼和陰郁的大眼睛里,此刻閃著前所未有的光。
桌上鋪著一張白紙,上面歪歪扭扭地畫著一個大大的太陽,還有兩個火柴人。
“看,這個字念小。”
謝吟秋的聲音清澈悅耳。
陸言禮握著短短的鉛筆頭,笨拙地在紙上模仿著。
寫完一筆,他小心翼翼地抬頭看了謝吟秋一眼。
謝吟秋伸手輕揉了揉他細軟的頭發,嘴角噙著一抹笑。
“寫得不錯。”
謝吟秋想著待著也是無聊,也不知道那個便宜老公什么時候能回來,就索性找點事情干。
教陸言禮寫字,像他這么大的孩子應該早就上幼兒園了。
但看著這孩子到現在都還沒有啟蒙!
也不知道陸錚昀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