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當年扛住千萬級并發的電商大促,還是面對投資人那刁鉆到變態的技術質詢,他都能做到心如止水,面不改色。
但今天,他有點拿不準。
這一個月來,他在那個只有寥寥數人的核心開發群里,被夏冬徹底折服了。
那種代碼風格,怎么形容呢?
就像是手術刀。
精準、冷酷、沒有任何多余的動作。
每一行代碼都像是經過了千百次的打磨,邏輯閉環完美得讓人想跪下來唱征服。
陳默自問在技術圈混了十幾年,這種級別的高手,一只手都能數得過來。
但他從沒見過夏冬本人。
群里大家只談技術,不談風月。
直到昨天,夏冬私聊他,給了個地址,讓他今天過來接頭。
陳默特意穿了一身杰尼亞的POlO衫,頭發也打理得一絲不茍。
這是對強者的尊重。
酒店的旋轉門緩緩轉動。
一股涼氣隨著玻璃門的縫隙鉆了出來,稍微驅散了一點門口的暑氣。
走出來幾個人。
最前面的是個穿著職業套裙的女人,身材極好。
白襯衫撐得有些緊繃,一步裙下是一雙包裹著黑絲的長腿,踩著高跟鞋,“噠噠噠”地敲擊著大理石地面。
陳默只是禮貌性地掃了一眼,目光就越過她,看向后面。
后面是個大概四十多歲的謝頂男人,有點啤酒肚。
陳默心想,這大概就是夏冬了。
絕頂聰明嘛,頭發少點很正常。
他剛要邁步迎上去,那個謝頂男人卻一把摟住了前面的職業裝美女,鉆進了一輛早就等在門口的奔馳里。
陳默愣了一下,腳步停在半空。
這時,旋轉門又轉了一圈。
走出來一個少年。
簡單的純色T恤,牛仔褲,腳上踩著一雙有點舊的帆布鞋。
手里拿著一瓶喝了一半的礦泉水。
看起來也就是二十歲不到的樣子,像是剛高考完出來旅游的學生。
少年站在門口,左右看了看,目光落在了陳默身上。
那種眼神很特別。
平靜,深邃,完全不像這個年紀該有的浮躁。
少年走了過來。
陳默下意識地往旁邊讓了讓,以為自己擋了路。
“陳默?”
少年的聲音很干凈,帶著一點變聲期剛過的磁性。
陳默愣了一下。
他左右看了看,確定周圍沒有別人。
“我是陳默。”
陳默皺了皺眉,語氣里帶著一絲疑惑,“你是夏總的……助理?還是親戚?”
他在想,大牛可能架子大,或者還在樓上洗漱,派個晚輩下來接人。
這也是常有的事。
少年笑了。
笑起來的時候,那種沉穩的氣質瞬間消失,露出一口白牙,像個鄰家大男孩。
“我就是夏冬。”
風,在這個瞬間仿佛停滯了。
陳默手里的煙,“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他沒有去撿。
他看著眼前這個還沒他胸口高的少年——不對,身高差不多,是氣場上的錯覺。
陳默的大腦開始飛速運轉。
這不科學。
這不符合邏輯。
能寫出那樣代碼的人,需要海量的項目經驗堆砌,需要無數個深夜的枯燥調試。
那是歲月的沉淀。
絕不是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子能做到的。
夏冬笑了笑,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剛不是打過電話嘛?”
陳默接過來,手有點抖。
聲音是對上了。
但這臉……這也太嫩了!
“我以為你只是聲音聽著年輕。”陳默苦笑了一聲,“畢竟你的代碼……老辣得像個五十歲的老妖怪。”
“那我是不是該去染個白頭發,再配個拐杖?”
夏冬開了個玩笑,氣氛瞬間松弛了下來。
雖然震驚,但陳默畢竟是見過世面的。
這一段時間在群里的共事,讓他對夏冬的能力有著絕對的信任。
技術這東西,騙不了人。
代碼跑得通就是跑得通,架構穩就是穩。
既然“神”就在眼前,那神是老頭還是少年,又有什么關系呢?
“車叫好了嗎?”夏冬問。
“叫了。”
陳默指了指路邊停著的一輛出租車,“去哪?”
“中關村。”
夏冬徑直走向出租車,“找個窩,咱們得開工了。”
上了車。
空調開得很足,涼意瞬間包裹了全身。
“夏冬,你這年紀……”陳默頓了頓,還是忍不住好奇,“應該還在讀書吧?”
“嗯。”
夏冬隨口應道,“剛高考完。”
陳默一陣無語……
“考得怎么樣?”
“還行,錄了北郵。”
陳默猛地轉過頭,看著夏冬,像是在看一個怪物。
“北郵?計算機?”
“對。”
陳默張了張嘴,半天才憋出一句話:“那你們系的教授……以后日子怕是不好過了。”
夏冬笑了:“怎么說?”
“你這水平去聽課?”陳默搖了搖頭,從兜里摸出打火機,想點煙,又想起是在車上,只能拿在手里把玩,“你上去講課都算欺負他們。”
“甚至當個學科帶頭人都夠格。”
陳默不是在恭維。
他是真心這么覺得。
還有夏冬隨手甩出來的幾個底層架構方案,那是教科書級別的。
不,是超越教科書級別的。
“低調。”
夏冬豎起一根手指,放在嘴邊,“我就是個想混個文憑的普通學生。”
“普通學生……”
陳默嘴角抽搐了一下。
這大概是全中國最大的謊言。
出租車一路向北。
中關村。
中國的硅谷。
空氣里都能聞到電路板和夢想燒焦的味道。
下了車。
熱浪依舊。
一個穿著白襯衫、滿頭大汗的中介胖子早就等在路邊了。
是夏冬昨天在門店拿了名片,聯系對方在這里等他的。
這個中介是昨天那家安家置地的店長,昨天正好不在店里,聽同事說,有個租寫字樓的買賣,今天親自過來的。
他手里拿著把扇子,拼命地扇著,那張胖臉上油光锃亮。
看到夏冬和陳默,胖子愣了一下。
他接到的電話是個聲音沉穩的男人打的,說要看最好的寫字樓。
眼前這倆人……
一個像是成功人士,一個像是……跟班的小弟?
“是夏先生嗎?”
胖子試探著問了一句,目光卻是看著陳默。
陳默往后退了半步,站在夏冬身后。
這個動作說明了一切。
胖子眼珠子轉得飛快,立刻調轉方向,對著夏冬點頭哈腰:“哎喲,夏先生,真是年少有為啊!我是安家置地的老劉。”
“帶路吧。”
夏冬沒有廢話,甚至沒有寒暄。
那種氣場,是一種長期身居高位才能養出來的冷淡和疏離。
胖子心頭一凜。
他在中關村混了十幾年,什么人沒見過?
這種不說話卻讓人心里發毛的主兒,通常只有兩種可能:
要么是家里有礦的頂級二代。
要么是手握重金的真正大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