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
當云九再次出現時,她看向顧亦安的眼神里,已經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敬畏。
訓練內容是槍械基礎,從拆解組裝,到不同槍械的彈道特性要點,云九教得無比細致。
午后,喧囂散去。
顧亦安獨自一人,再次走進了格斗訓練場,一遍又一遍地演練著“神魔舞”。
動作依舊丑陋、擰巴、怪異,充滿了反關節的扭曲感。
門口,雷暴、鐵氈、烏鴉三人端著飯盆路過,看到這一幕,腳步不約而同地放慢了。
他們的眼神里,再沒有一絲一毫的輕蔑。
一套“神魔舞”打完,顧亦安渾身蒸騰著熱氣。
巨大的消耗感,讓他毫不猶豫地從口袋里,摸出一管藍色的能量膠。
——戰馬。
他擰開蓋子,熟練地將粘稠的膠體擠入口中。
“你吃的是什么?”
云九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她不知何時來到了訓練場,正好奇地看著顧亦安手里的管狀物。
顧亦安把空的能量膠包裝遞了過去。
云九接過來,只看了一眼,清冷的臉上就出現了一絲錯愕。
“戰馬?”
她脫口而出,
“你拿這個當零食吃?”
顧亦安正好想問這事,“不是零食,練功用的,我這功法,對身體損耗極大。”
云九若有所思:“你一次吃一整管?”
顧亦安搖搖頭:“不是。”
云九松了口氣,覺得這才合理。
“一天十管。”
顧亦安補充道。
云九:“……”
她看著顧亦安,像在看一個外星生物。
一天十管“戰馬”?
這要是換成普通人,恐怕早就被能量撐爆了。
她終于明白,顧亦安那遠超常人的力量、和反應速度,是從何而來了。
“我正想問呢,九姐。”
顧亦安見她不說話,主動開口,
“你們這里,有這種東西嗎?我練功需要,量很大。不然的話……”
他頓了頓,用一種玄之又玄的語氣說道:“就只能折損陽壽,耗費本源來練了。”
云九的表情立刻變得嚴肅起來。
折損陽壽,耗費本源。
這話從別人嘴里說出來她可能不信,但從顧亦安嘴里說出來,再聯想到他那神鬼莫測的手段,就由不得她不信了。
這個少年是這次“歸巢行動”的核心,絕不能出任何差錯。
“有。”
云九立刻說道,
“不過屬于管制品,只有在出任務時才會配發。”
顧亦安順桿爬,
“那九姐,能不能麻煩你幫我問問?”
“交給我。”
云九沒有絲毫猶豫,轉身就走,雷厲風行。
當天下午,云九就提著一個黑色的小手提箱,再次找到了顧亦安。
打開箱子,里面整整齊齊碼放著兩排,一共二十管“戰馬”。
“省著點用。”
云九的語氣依舊清冷,
“這是替你申請到的最大量了。”
“夠了夠了,多謝九姐。”顧亦安喜出望外。
這真是意外之喜。
......
第三天,凌晨四點。
行動,開始了。
作戰準備室里,燈火通明。
氣氛,肅穆而緊張。
滲透組和突擊組的成員,都在默默地更換裝備,進行出發前的最后檢查。
顧亦安也拿到了一套屬于他的行頭。
一件印花沙灘襯衫,一條寬松的卡其色短褲,一雙人字拖。
典型的東南亞熱帶地區,隨處可見的游客打扮,扔在人堆里,絕不起眼。
他將自己所有私人物品,除了手機,和那個用來尋找何建軍的手鐲,其他都留在了儲物柜里。
云九走過來,手里拿著一個黑色尼龍腰帶,還有一塊黑色的電子手表。
“圣扎拉斯沒有網絡信號,手機帶了也沒用。”
她將腰帶和手表遞給顧亦安。
“手表有GPS定位,以防萬一,腰帶里有你需要的東西。”
表是樣式普通的電子表,腰帶入手很沉,質感特殊。
顧亦安把手表戴上,然后翻看了一下腰帶,發現內側有幾個小巧的暗格。
云九從一個密封的金屬盒里,取出五支牙膏樣的東西,遞給顧亦安。
管體是純白色的,沒有任何標識。
“這是雷神。”
云九壓低了聲音,
“不是戰馬,能量精純度是后者的十倍以上。”
顧亦安的眼睛瞬間亮了。
雷神!
“身上不能帶太多東西,容易暴露。這五支,應該夠你用了。”云九解釋道。
顧亦安高興地接過“雷神”,小心翼翼地將它們塞進腰帶的暗格里。
接著,云九又遞過來一個密封的小塑料袋。
袋子里,靜靜地躺著一枚銀色的耳釘。
周子昂的耳釘。
這是他此行最重要的工具,是找到周子昂的唯一媒介。
顧亦安鄭重地接過,將它放進腰帶最核心的一個暗格,反復確認牢固。
最后,是武器。
一把FNX-45手槍,配了三個滿裝彈匣。
將腰帶系在腰間,手槍別在后腰,外面用寬松的沙灘襯衫一罩,完美隱藏。
他抬頭,看向其他人。
這一看,讓他愣了一下。
云九也換好了衣服。
她換上了一條淡黃色的碎花連衣裙,長發扎成一個俏皮的馬尾,臉上還畫了淡妝。
整個人看起來,就像一個清純女大學生,清麗又無害。
而另一邊,雷暴、鐵氈、刀鋒、烏鴉四人,則完全是另一個畫風。
他們換上了破舊不堪的短打粗布衣服,皮膚涂成了黝黑的顏色,腳上是沾滿泥點的解放鞋。
看起來,就像是底層漁夫和苦力。
只有張瑞,一身筆挺的白襯衣、黑西褲,戴著一副墨鏡,面無表情地站在一旁。
他的角色,是顧亦安和云九雇傭的保鏢。
每個人,都完美地融入了自己的角色。
準備室的門被推開。
李建民和王廳長走了進來。
李建民的目光,直接落在了顧亦安身上。
他走到顧亦安面前,沒有說任何關于任務的鼓勵話語,
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用一種沉穩的、讓人安心的語氣說:
“你媽媽那邊,我已經安排好了,會有人二十四小時在暗中保護,你放心。”
一句話,讓顧亦安懸著的心,徹底落了地。
母親和妹妹,是他唯一的軟肋。
李建民深知這一點。
這位新上任的局長,不僅有手腕,更懂人心。
“出發吧。”
王廳長看了一眼手表,下達了最后的命令。
一行人走出準備室,沉默地登上了一輛軍用卡車。
卡車在夜色中穿行,很快抵達了基地邊緣的一個秘密碼頭。
一艘白色的海警船,正靜靜地停靠在泊位上。
七人依次登船。
隨著一聲低沉的汽笛,海警船緩緩駛離碼頭,劈開墨色的海浪,一路向南,駛向無盡的深海。
船艙里,氣氛依舊壓抑。
沒有人說話,只有機器的轟鳴。
..........
經過一整天枯燥的航行,當天傍晚,海警船在一座荒島附近停了下來。
七人換乘一艘沖鋒舟,在夜色的掩護下,登上了荒島。
島上怪石嶙峋,植被稀疏,海風吹過,帶著一股咸腥的腐臭味。
他們在島上的一處礁石后,靜靜地等待著。
午夜時分。
遠處的海面上,傳來一陣巨大的引擎轟鳴聲。
一個黑點由遠及近,速度快得驚人。
那是一艘外形簡陋、甚至有些破爛的快艇。
但它的船尾,卻并排安裝了八臺大功率的雅馬哈發動機!
“來了。”
云九輕聲說。
“這就是他們要換乘的交通工具,當地人口中的大飛。”
“專門用于走私的亡命快艇,在海上,除了軍艦的火控雷達能鎖定它,沒有任何船能追得上。”
“大飛”靠岸,船上跳下兩個皮膚黝黑、神情警惕的男人。
他們用當地土話,和雷暴簡單地交談了幾句,然后招了招手,示意他們上船。
就在顧亦安準備登船的瞬間,一只柔軟的手,突然自然地挽住了他的胳膊。
是云九。
她整個人都貼了上來,腦袋輕輕靠在他的肩膀上,臉上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屬于熱戀情侶的依賴。
一股淡淡的馨香,鉆入顧亦安的鼻腔。
顧亦安身體一僵。
“進入角色。”
云九的聲音極輕,帶著一絲溫熱的氣息,吹拂在他的耳邊。
顧亦安立刻反應過來。
從現在開始,他不再是顧亦安,而是一個來圣扎拉斯揮霍金錢的富二代。
云九,則是他那位被愛情沖昏頭腦的,圣扎拉斯本地女朋友。
他放松身體,伸手攬住云九的腰,將她更緊地帶向自己懷里,臉上也換上了一副吊兒郎當的紈绔笑容。
云九的身體,似乎也僵硬了一瞬,但很快就恢復了柔軟。
兩人以一種親昵的姿態,登上了“大飛”。
船上的兩個蛇頭,看了他們一眼,眼神里流露出一絲了然的輕蔑。
雷暴四人和張瑞也相繼上船。
隨著八臺發動機,同時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大飛”瞬間從海面上彈射出去,朝著圣扎拉斯的方向,疾馳而去。
船速太快,巨大的海風迎面撲來,幾乎讓人睜不開眼。
云九的聲音,貼著他的耳朵傳來,剛好能蓋過巨大的風噪和引擎聲。
“我們即將登陸的港口,叫紅沙港,控制者是當地最大的軍火販子,叫將軍。”
“他只認錢,不問來路,所以這里成了整個東南亞,最混亂的走私中轉站。”
“記住,在這里,不要相信任何人。除了我們自己人。”
顧亦安默默點頭,將這些信息牢牢記在心里。
一個小時后,遠方的海岸線上,出現了一片星星點點的燈火。
“大飛”放慢了速度,悄無聲息地滑入一個臭氣熏天、擠滿了破舊漁船的小港口。
一行人迅速下船。
雷暴低聲和蛇頭交接了幾句,塞過去一沓美金,然后帶著鐵氈三人,頭也不回地融入了碼頭的陰影里,瞬間消失不見。
他們有自己的滲透路線。
一輛破舊不堪的軍用貨車,早已等在碼頭的一個角落。
顧亦安、云九、張瑞三人,彎腰鉆進了貨車的后車廂。
車廂是一個用鐵架子,和帆布搭起來的簡陋空間,充滿了濃重的柴油味。
軍車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嘎吱聲,晃晃悠悠地啟動了。
那路況,簡直顛簸到了極致。
顧亦安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快被顛出來了。
在這種搖籃般的劇烈顛簸中,不知過了多久,顧亦安甚至快要睡著了。
突然。
“吱——”
一聲刺耳的剎車聲。
貨車猛地停了下來。
車外,傳來幾聲急促而暴躁的呼喝,是顧亦安完全聽不懂的圣扎拉斯語。
緊接著。
“嘩啦!”
車廂后面那塊充當“門”的帆布,被人從外面一把粗暴地扯開。
刺眼的手電光束,和兩個黑洞洞的AK-47槍口,同時懟了進來。
直指車廂內的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