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亦安站在八角籠的中央,看著雷暴。
對方像一座移動的肉山,壓迫感十足,那副紅色的訓(xùn)練拳套,比他的臉還大。
“我的拳套呢?”顧亦安問。
雷暴咧著嘴,嘿嘿一笑。
“你不用戴。”
一句話,讓顧亦安瞬間明白了雷暴的小算盤。
不戴拳套,赤手空拳,打在雷暴身上,傷的是自己的手。
而雷暴那碩大的拳套,就算收著力,挨一下也夠他喝一壺。
顧亦安沒再多話,只是轉(zhuǎn)頭,望向籠外的云九。
云九的眼神冷冽,她吐出四個字。
“沒有規(guī)則。”那就是許可。
顧亦安懂了。
他活動了一下手腕,關(guān)節(jié)發(fā)出清脆的彈響。
雷暴見他準(zhǔn)備好了,沉喝一聲,腳下猛地一踏,龐大的身軀帶著一股惡風(fēng),直撲而來!
沒有絲毫試探,一上來,就是全力以赴的撲殺。
就在雷暴沖到面前的剎那,顧亦安身體一側(cè),右腳以一個刁鉆狠辣的角度,閃電般踢向雷暴的襠部。
正是云九教的第一招,也是最下流的一招。
“嘿!”
雷暴身經(jīng)百戰(zhàn),對這種陰損招數(shù)早有防備。
他只是輕巧地一側(cè)身,顧亦安的腳尖,幾乎是擦著他的大腿內(nèi)側(cè)劃過。
落空了。
與此同時,雷暴那碩大的拳套,帶著撕裂空氣的呼嘯,從側(cè)面橫掃而來,直奔顧亦安的太陽穴!
這一擊若是掄實了,后果不堪設(shè)想。
電光石火間,顧亦安的身體,做出一個反違背人體工學(xué)的動作。
他的上半身后仰,整條脊椎像一張被瞬間拉滿的硬弓,向后彈出不可思議的弧度。
呼!
拳風(fēng)擦著他的鼻尖掠過,帶起的勁風(fēng)吹得他頭發(fā)亂舞。
籠外的鐵氈和烏鴉,下意識地倒抽了一口涼氣。
躲過一擊,顧亦安瞬間站直。
他心里透亮。
云九教的那些招數(shù),對付普通混混是降維打擊,但想用在這些從尸山血海里爬出來的兵王身上,還嫩了點。
他心思電轉(zhuǎn),雷暴的攻擊卻沒停。
“喝!”
一記直拳,勢大力沉,直搗他的面門。
顧亦安不閃不避,只是在拳頭即將及體的瞬間,腦袋詭異地一偏,拳頭擦著他的耳朵打了過去。
緊接著是擺拳、勾拳、鞭腿……
雷暴的攻擊如狂風(fēng)暴雨,一浪高過一浪。
在籠外的刀鋒幾人看來,顧亦安就像是暴風(fēng)雨中的一葉扁舟,左支右絀,狼狽不堪。
他們臉上的表情,從最開始的緊張,漸漸變成了一種放松的、看好戲的促狹。
這“大師”,反應(yīng)倒是挺快,就是個挨打的沙包。
只有云九,眉頭越皺越緊。
她的眼力遠(yuǎn)超常人。
她看得分明,顧亦安的每一次躲閃,都精準(zhǔn)到了毫米。
他看似狼狽,實則游刃有余。
他不是在挨打。
他是在用雷暴的拳頭,測試自己身體的極限反應(yīng)。
八角籠里,顧亦安確實玩得很盡興。
雷暴的攻擊,在他眼中,就像是慢動作回放。
拳頭的軌跡、速度、力量,肌肉的每一次發(fā)力,甚至對方呼吸的節(jié)奏……
所有信息,都被他的大腦飛速捕捉、分析。
太慢了。
他得出一個結(jié)論。
自己的神經(jīng)反射速度,至少是雷暴的兩倍以上。
既然摸清了底細(xì),那就……該還手了。
他想起了神魔舞的恐怖破壞力,打斷程書斌幾根肋骨,用的是三段發(fā)力。
對付自己人,得收著點。
那就用兩段。
雷暴一記兇猛的下劈腿落空,舊力已盡,新力未生,胸腹間門戶大開。
就是現(xiàn)在!
顧亦安的眼神驟然一凝。
他不再躲閃,腳下踏著“神魔舞”中一個怪異的步點,擰腰,送胯,整個人瞬間貼近雷暴懷里。
一記看似平平無奇的直拳,印向雷暴的左側(cè)肋骨。
“唔!”
拳頭與身體接觸的瞬間,雷暴龐大的身軀猛地一震。
他臉上的表情凝固了。
那是一種混合著痛苦、迷茫和不可思議的古怪神情。
雷暴高大的身體晃了晃,然后像一截被抽掉支撐的木樁,緩緩跪倒在地。
他張著嘴,拼命地想呼吸,喉嚨里卻只能發(fā)出“嗬……嗬……”的悶哼聲。
岔氣了。
失去了戰(zhàn)斗力。
訓(xùn)練場里,死一般的寂靜。
鐵氈、刀鋒、烏鴉,三個人臉上的笑容,還僵在嘴角。
他們呆呆地看著籠子里跪地的雷暴,又看看那個身形清瘦、一臉無辜的少年,腦子里一片空白。
發(fā)生了什么?
剛才那一拳,軟綿綿的,那么丑,那么別扭,怎么……
顧亦安也愣了一下。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拳頭。
威力比預(yù)想中還要大。
而且,剛才打中雷暴的瞬間,他清晰地感覺到,一絲若有若無的熱流,順著自己的拳頭,涌進(jìn)了對方的身體。
那是什么?
一分鐘后。
“我操!”
雷暴終于緩過勁來,爆了一句粗口。
他撐著地站起來,看向顧亦安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怪物。
“你那是什么拳?邪門的很!”
顧亦安回過神來,腦子一轉(zhuǎn),那股故弄玄虛的勁兒又上來了。
他收回拳頭,煞有介事地擺出了一個經(jīng)典的太極起手式,動作標(biāo)準(zhǔn),神韻全無,看起來不倫不類。
“混元太極。”
雷暴:“……”
鐵氈、刀鋒、烏鴉:“……”
云九的嘴角,幾不可察地抽動了一下。
就在這詭異的寂靜中,刀鋒臉上的凝重之色越來越濃。
他大步走向八角籠。
“我來試試。”
刀鋒沒戴拳套,他赤著雙手,走進(jìn)八角籠,目光銳利,牢牢鎖定在顧亦安身上。
他和雷暴是兩種完全不同的類型,他的每一寸肌肉,都為了速度和爆發(fā)而生。
“來吧。”
刀鋒言簡意賅,
“你先。”
顧亦安維持著那個高深莫測的“大師”派頭,搖了搖頭。
“你先吧。”
他頓了頓,用一種悲天憫人的語氣補(bǔ)充道:
“我怕你,接不住。”
刀鋒的眼角跳了一下。
這小子,太他媽能裝了!
籠外的雷暴揉著還在隱隱作痛的肋骨,忍不住罵了一句:“媽的,跟他打,別說話,不然能被他氣死。”
刀鋒深吸一口氣,不再廢話。
他腳下一點,整個人化作一道迅捷的黑影,瞬間跨越數(shù)米距離,沖到顧亦安面前。
快!
快到極致!
但顧亦安只是擺出了一個極其怪異的姿勢,雙臂一展,像是某種笨拙的大鳥。
他還中氣十足地喊了一嗓子。
“白鶴亮翅!”
圍觀的幾人差點一頭栽倒。
這都什么跟什么啊!
刀鋒的拳頭已經(jīng)到了。
一記迅猛的刺拳,直取顧亦安的咽喉。
顧亦安腦袋一歪,輕松躲過。
緊接著,刀鋒的攻擊如同連綿的暴雨,拳、掌、肘、膝,從各種匪夷所思的角度,籠罩了顧亦安的全身。
他的速度,比雷暴快了不止一個檔次。
但在顧亦安的動態(tài)視覺里,依舊清晰可辨。
每一個動作,都像是被放慢了的電影鏡頭。
他一邊躲閃,一邊嘴里還沒閑著。
“野馬分鬃!”
身體一個詭異的扭轉(zhuǎn),躲過一記掃腿。
“海底撈月!”
腰部一沉,避開一記肘擊。
童年武俠劇里,那些經(jīng)典的招式名稱,從他嘴里一本正經(jīng)地喊出來。
再配上他那擰巴怪異的動作,產(chǎn)生了一種荒謬絕倫的喜劇效果。
籠外的雷暴和鐵氈幾人,表情已經(jīng)從看戲,變成了茫然。
他們完全看不懂。
這到底是在打架,還是在……跳大神?
唯有云九,眼中的光芒越來越亮,呼吸都變得有些急促。
籠子里,刀鋒越打越心驚。
他已經(jīng)將自己的速度提到了極限,可對方就像一條滑不溜手的泥鰍,總能在最后關(guān)頭,以毫厘之差躲開。
而且,對方的眼神,太平靜了。
那是一種貓戲老鼠的平靜。
一股邪火直沖頭頂!
刀鋒怒吼一聲,決定不再保留。
他一個虛晃,騙過顧亦安的注意力,隨即身體猛地一矮,一記貼地掃腿,狠狠抽向顧亦安的支撐腿!
這一招,又快又狠,根本無法躲避。
他要先廢掉對方的移動能力!
然而,就在他的腿即將掃中目標(biāo)的瞬間,顧亦安動了。
他沒有后退,反而向前一步。
同時,嘴里又是一聲大喝。
“神龍擺尾!”
他的一條腿,以一個完全違反人體力學(xué)的角度,自下而上,猛地踢出。
不是標(biāo)準(zhǔn)的回旋踢,也不是側(cè)踢。
那更像是一條蘇醒的巨蟒,猛地甩動自己的尾巴!
神魔舞,腿部發(fā)力,只用了前二個動作序列!
“嘭!”
一聲悶響, 顧亦安的腳背,后發(fā)先至,精準(zhǔn)無比地踢在了刀鋒的大腿外側(cè)肌肉上。
刀鋒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
下一秒,他整個人像一灘被巨力抽飛的爛泥,向側(cè)面橫飛出去!
“哐當(dāng)!”
他的后背重重地撞在八角籠的鐵絲網(wǎng)上,然后無力地滑落在地,蜷縮成一團(tuán),身體不受控制地劇烈抽搐。
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
雷暴、鐵氈、烏鴉,三個人臉上的所有表情,都在這一刻消失了。
只剩下,一片空白的驚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