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畫顏料斑駁。
歷經(jīng)歲月侵蝕。
那股透畫面而來的猙獰,卻依舊撲面。
一個荒誕至極,卻又無比合理的念頭。
在他腦中瘋狂滋長。
螢火、始源血清。
它們的源頭,難道與古老神話中的“蛇神”有關(guān)?
又或者。
這所謂的神話,根本不是憑空想象。
而是某種,真實存在過的生物?
“甘雅。”
顧亦安的聲音有些干澀,
“這個娜迦,在你們的神話里,是什么樣的存在?”
甘雅見他對這壁畫如此感興趣,立刻來了精神。
講解得更加賣力:
“娜迦在我們文化里,亦正亦邪。”
“傳說中,它既是佛陀的守護(hù)者。”
“擁有強(qiáng)大的力量,可以呼風(fēng)喚雨,帶來富饒。”
“但它也有暴虐的一面。”
“如果被激怒,就會帶來洪水與災(zāi)難。”
“所以人們對它,既敬畏,又恐懼。”
敬畏,又恐懼。
顧亦安咀嚼著這幾個字,目光再次回到壁畫上。
那怪物的姿態(tài)。
與其說是守護(hù),不如說是在毀滅。
畫中,娜迦的巨尾橫掃,卷起驚濤駭浪。
下方渺小的人影,在洪水中掙扎、沉淪。
它的巨口張開,仿佛在吞噬天地。
這根本不是守護(hù)。
這是屠殺。
他收回目光,心中的疑云,愈發(fā)濃重。
這幅壁畫,與其說是神話傳說,更像是一場災(zāi)難的紀(jì)實。
“我們繼續(xù)走吧。”
顧亦安壓下心頭的震動,對甘雅說。
甘雅點點頭,繼續(xù)引導(dǎo)他參觀。
“在泰谷,佛教是國教。”
“按照傳統(tǒng),所有男子一生中都必須出家一次。”
“時間長短不限。”
“短則數(shù)日,長則一生。”
甘雅一邊走,一邊介紹,
“我們信奉的佛教,屬于上座部佛教的分支,也就是南傳佛教。”
“你們夏國人,有時候會稱之為小乘佛法。”
她頓了頓,補(bǔ)充道:
“不過,小乘的說法,在我們看來帶有一些貶義。”
“我們的修行目標(biāo),是證得阿羅漢果位。”
“追求的是個人的解脫。”
“這與你們夏國流傳的大乘佛教,追求普度眾生的菩薩道,確實有所不同。”
顧亦安對此,并無偏見。
各行其道罷了。
無論是渡己還是渡人,存在即有其理。
他們穿過香火鼎盛的大殿,繞過無數(shù)虔誠跪拜的信徒。
來到一處戒備森嚴(yán)的獨立殿閣前。
殿閣中央,供奉著一尊巨大的佛像。
“這就是我們金佛寺最著名的,素可泰金佛。”
甘雅的語氣中,充滿了自豪。
“整尊佛像由純金打造,重達(dá)五點五噸。”
“價值連城。”
金色佛像,在燈光的映照下,散發(fā)著奪目的光輝。
顧亦安的目光,只在佛像上停留了一瞬,便移開。
他對這堆黃金,不感興趣。
.......
一個下午的時間,在甘雅詳盡的解說下。
顧亦安幾乎走遍了,金佛寺對游客開放的所有區(qū)域。
他的大腦,將整個寺廟的建筑布局、道路走向、人員流動規(guī)律,全部記錄下來。
并構(gòu)建出一幅立體的三維地圖。
然而,他腦海中那條,屬于周子昂的金色軌跡,
其終點,卻始終指向寺院深處,一扇緊閉的柚木大門之后。
那片區(qū)域,游客止步。
他們再次回到那扇大門前。
“這里面是什么地方?”顧亦安問。
“先生,這里是寺院僧侶,和龍婆們清修的寮房區(qū)域,不對外開放的。”
甘雅解釋道。
“龍婆?”
顧亦安捕捉到這個詞。
“哦,這是泰語的音譯,在夏國語里,沒有完全對應(yīng)的詞匯。”
甘雅想了想說。
“如果一定要找個代稱的話,您可以理解為高僧、或者住持的意思。”
“有什么辦法可以進(jìn)去?”
顧亦安直截了當(dāng)?shù)貑枴?/p>
“通常只有在舉行重**會時,部分區(qū)域才會對特定信眾開放。”
“或者……”
甘雅拖長了音,目光在顧亦安身上掃了掃,試探著說。
“或者,通過布施。”
“布施?”
甘雅臉上的笑容,變得意味深長:
“就是捐款。”
“先生,如果您捐的功德金足夠多。”
“別說只是進(jìn)去參觀,就是住進(jìn)這后院的禪房。”
“甚至請動本寺的住持龍婆托贊,親自為您祈福,都不是難事。”
顧亦安對祈福,嗤之以鼻。
他只關(guān)心一件事,那就是進(jìn)入這片禁區(qū)。
周子昂的軌跡,明確顯示,他就藏在這片僧侶居住的大院里。
甘雅看出了顧亦安并非普通游客。
那不經(jīng)意間流露出的氣度,都說明他是個有錢人。
她立刻變得更加積極。
“先生,不瞞您說。”
“我們金佛寺除了這尊金佛,還有一位真正的活佛。”
“他是一位一百三十多歲的崇迪。”
甘雅說到這里,意識到顧亦安可能不懂,連忙改口。
“崇迪是國王御賜的爵位,代表著至高無上的僧侶地位。”
“這位圣僧法號格,是如今泰谷國唯一在世的圣僧。”
“傳說,他已經(jīng)開了天眼。”
“開天眼?”顧亦安的心猛地一跳。
自己偽裝天眼門傳人,瞞天過海。
難道今天遇上真的了?
“開天眼能做什么?”
他語氣平靜,看似隨意。
甘雅雙手合十,神情變得無比虔誠:
“圣僧格的天眼,能看見您的前世今生。”
“能一眼看穿您此生,所有的迷障。”
前世今生……迷障……
顧亦安的腦中,瞬間閃過無數(shù)紛亂的線索。
失蹤的父親。
神秘的“螢火”。
詭異的“覺醒者”。
無孔不入的“創(chuàng)界科技”。
以及那幅來自遠(yuǎn)古的“神魔舞”天圖……
太多的謎團(tuán),織就一張無形巨網(wǎng),將他牢牢困住。
如果這個圣僧,真的能看穿一切。
哪怕只是得到一絲半點的指引。
對自己而言,都可能意味著一條捷徑。
但他很快又冷靜下來。
這個時代,越是聽上去離奇的謊言,往往越是有人深信不疑。
一百三十多歲?
開了天眼?
這聽起來,更像是一個精心包裝的騙局。
“這位圣僧,真有那么厲害?”
顧亦安的語氣里,帶著一絲探尋。
甘雅的表情嚴(yán)肅起來。
她再次雙手合十,低聲念誦了一句泰語經(jīng)文:
“那摩達(dá)薩,帕卡瓦多,阿拉哈多,薩瑪薩普陀薩。”
念罷,她鄭重地對顧亦安說。
“先生,在夏國,有句話叫出家人不打誑語。”
“圣僧格,由國王陛下親自冊封。”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我們泰谷的國寶。”
“豈能是騙人的把戲?”
顧亦安轉(zhuǎn)念一想,也對。
一個由國家最高權(quán)力背書的“圣僧”。
其真實性,恐怕遠(yuǎn)超自己的想象。
是自己多慮了。
“需要捐多少錢,才能請動圣僧格,幫我看看?”
他問出了最關(guān)鍵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