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聽到顧亦安要出錢,請動圣僧格。
甘雅愣住了,她沒想到顧亦安的目標,如此直接,
“先生,您……您真想見圣僧格?”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遲疑。
“捐錢,或許能見到住持龍婆托贊。”
“但圣僧格……就連國王陛下想見他,也得提前預約,看機緣。”
“這……這不是錢能解決的問題。”
顧亦安沉吟片刻。
“那捐多少錢,可以住進里面?”
“這個沒有上限。”
甘雅迅速回答。
“曾經(jīng)有大富商,一次性捐贈過幾億泰銖。”
“不過最低的門檻,是三十萬泰銖,差不多一萬美金。”
顧亦安沒有絲毫猶豫。
他從背包里,直接拿出一疊美金。
遞給甘雅。
“十萬美金。”
他看著甘雅震驚的眼神,平靜地說,
“我要在里面住幾天。”
“這些錢,算是我對寺院的布施。”
“另外,你再幫我問問,是否能有緣法,見一見圣僧格。”
十萬美金,現(xiàn)金。
甘雅的呼吸都停滯了。
她做翻譯這么多年,見過形形色色的有錢人。
但像顧亦安這樣,眼睛都不眨,就拿出十萬美金當“香火錢”的,還是頭一次。
這筆功德金的強大驅動力,讓一切流程,都變得異常順暢。
甘雅領著顧亦安,沒有走正常的功德箱渠道。
而是直接進入了一處內(nèi)部管理機構。
當那十萬美金擺在桌上時。
幾位身穿袈裟的僧人臉上的表情,從平靜變得肅穆,再從肅穆變得熱情。
在登記本上,鄭重的寫下捐款人的名字,江小安。
顧亦安很清楚,自己的名字在網(wǎng)絡上,不再是默默無聞。
用化名,可以避免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而“江小安”這個名字。
也正好算作是替江小倩,一同獻出的這份功德。
半小時后。
甘雅換上了一套樸素的白色俗家修行服,提著簡單的行李。
她和顧亦安一起,被一名年輕僧人,恭敬地引入了那扇神秘的柚木大門。
后院,果然別有洞天。
占地面積足足比外面大了一倍不止。
亭臺樓閣、殿宇塔林錯落有致。
九曲回廊如同迷宮。
如果沒人帶領,顧亦安覺得自己,恐怕會迷失在這片宏大、而古老的建筑群中。
這里沒有前院的喧囂、和煙火氣。
只有錯落有致的禪院,和郁郁蔥蔥的草木。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檀香、和花草的芬芳。
寧靜而祥和。
顧亦安被安排在一處獨立的禪院里。
小院不大,一間主臥,兩間側臥。
按照顧亦安的要求,甘雅住進了其中一間側臥,方便隨時翻譯。
他們剛剛安頓下來。
之前引路的那名年輕僧人,便再次到來。
雙手合十,恭敬地說:
“施主,本寺住持龍婆托贊,想見您一面。”
兩人跟隨年輕僧人,一路穿過錯綜復雜的建筑群。
他們零星見到各色僧人。
有些是身著橙色袈裟、步伐輕盈的年輕沙彌。
正低垂著頭,雙手合十,匆匆走向經(jīng)堂。
更多的是那些,穿著棗紅色、或深棕色袈裟的年長比丘。
他們或是坐在回廊下,閉目靜修。
或是手持掃帚,默默清掃著庭院。
每當迎面遇到,顧亦安學著甘雅的樣子,駐足,雙手合十。
“薩瓦迪卡。”
那些僧人大多只是微微頷首,眼神平靜而內(nèi)斂。
帶著出家人特有的溫和、與肅穆。
隨后便輕聲而過。
住持的禪房,比顧亦安想象的要簡樸得多。
除了幾件簡樸的日常用品,禪房里幾乎空無一物。
一面墻上,掛著幾幅用芭蕉葉拓印的佛偈。
筆墨古拙。
角落里,疊放著幾卷,裝幀古樸的巴利文經(jīng)書。
一個面容清瘦,顴骨微顯,眼神溫和的老僧人。
身著一襲洗得發(fā)白、色澤沉郁的棗紅色袈裟,盤膝端坐在一個磨得發(fā)亮的木質(zhì)蒲團上。
他周身散發(fā)著一種,超越世俗的寧靜、與慈悲。
這就是金佛寺的住持。
龍婆托贊。
顧亦安腦中,不由得閃過夏國某個千年古剎。
一位金錢浸潤得腦滿腸肥的方丈,因各種丑聞和貪腐,而身陷囹圄的報道。
與眼前這位清瘦如竹的老僧對比。
他突然覺得,這南傳佛法,重在渡己的修行。
似乎比有些口口聲聲,要度盡天下眾生。
實際上卻忙著商業(yè)化、搞投資的“大德高僧”們。
要務實,也純粹得多。
揮去去腦中一閃而過的思緒。
顧亦安學著甘雅的樣子,雙手合十,微微躬身。
用剛學會的泰語,生硬地念了一句:
“薩瓦迪卡。”
他現(xiàn)在基本把這句,當成“阿彌陀佛”來用了。
“歡迎來自夏國的貴客。”
龍婆托贊開口,聲音平和。
甘雅在一旁同步翻譯。
沒有高深的佛法禪機,也沒有虛偽的客套。
龍婆托贊只是像個普通的老人一樣,與顧亦安閑聊了幾句。
簡單介紹了金佛寺的歷史,并再次對他的慷慨布施,表示感謝。
“明日寺中有一場祈福法會。”
“屆時,老僧會親自為施主誦經(jīng)祈福,愿佛祖保佑您萬事順遂。”
顧亦安對這些虛無縹緲的祝福,并不感冒。
他耐著性子聽完,然后直接提出了自己的目的:
“我聽聞,貴寺有一位圣僧格,已經(jīng)證得天眼通。”
“晚輩心中多有迷惘,不知是否有緣,能求得圣僧指點一二?”
他本以為,這會是個非常困難的請求。
甚至做好了,對方用各種理由推脫的準備。
沒想到,龍婆托贊聽完,只是淡淡一笑。
“你想見圣僧格,這很簡單。”
顧亦安愣住了。
國王要見他都的預約,怎么會這么簡單?
住持托贊對顧亦安的驚訝,不以為然,
“他就在后面的老禪院里,隨時都可以去見他。”
“只是,他脾氣有些古怪,很少與人言語。”
“他見不見你,理不理你,全看他的心情,也看你的緣法。”
“你若見他,莫要驚擾,也莫要因他的無禮,而心生嗔怪。”
這番話,讓顧亦安更加意外。
住持對身旁侍立的年輕僧人吩咐了幾句。
那僧人隨即對顧亦安和甘雅躬身合十:
“二位施主,請隨我來。”
顧亦安與甘雅起身告辭。
跟著年輕僧人,再次穿行于幽靜的禪院之間。
路徑越來越偏僻,周圍的建筑,也越來越古老。
最終。
他們在一座,幾乎快要傾頹的破舊禪院前,停了下來。
院墻上爬滿了藤蔓。
院門也只是兩扇搖搖欲墜的木板。
年輕僧人指著院內(nèi),對他們說了一句,然后便轉身離開了。
甘雅翻譯道:“他說,圣僧格,就在里面。”
顧亦安推開院門。
一股混合著塵土、腐葉,和某種說不清的酸餿氣味,撲面而來。
院子不大,雜草叢生。
院子中央的一棵菩提樹下。
一個身影,斜斜地靠著樹干,正呼呼大睡。
那是一個皮膚黝黑,被長年累月的風吹日曬,染上了深沉色澤的老人。
他的身體,極度瘦削,皮膚緊貼著骨骼。
幾乎沒有一絲多余的血肉。
頭發(fā)胡子花白,胡亂地糾結在一起,長得幾乎遮住了半張臉。
身上的僧袍,早已看不出本來的顏色。
油膩膩、臟兮兮的,破了幾個大洞。
他的胡子上,甚至還粘著,幾片干枯的草葉。
幾只綠頭蒼蠅,正嗡嗡地繞著他打轉。
顧亦安的腳步,停在了院門口。
他以為自己聽錯了。
或者走錯了地方。
這哪里是什么國王冊封、開了天眼的圣僧?
這分明就是一個,不知多少天沒洗澡的
——老叫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