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九終于從這場“教學(xué)”中,找回了身為教官、和格斗專家的自信。
看著顧亦安狼狽不堪的樣子。
她知道,這個少年之所以敗得如此徹底,一大半原因,都來自于青春期那點可笑的羞怯。
她收斂了嘴角的笑意,神情重歸嚴(yán)肅。
“記住我今天說的話。”
“生死面前,沒有男女之分,沒有武德可言,更沒有狗屁的面子。”
“任何能讓你活下來的招式,就是好招式。”
“哪怕它再丑陋,再下流。”
顧亦安四仰八叉地躺在墊子上,胸膛劇烈起伏。
云九的每一句話,都像重錘,狠狠砸在他的認(rèn)知里。
丑陋?
下流?
他的腦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現(xiàn)出“神魔舞”的畫面。
那些動作,擰巴、怪異、扭曲,充滿了反關(guān)節(jié)的邪性,哪一個拿出來,不是丑陋到了極點?
甚至,還不如一個街頭混混打出的一記王八拳,來得“好看”。
可就是那些丑陋的動作,蘊含著最直接、最純粹的殺人技巧。
它們被創(chuàng)造出來的唯一目的,就是為了最高效的殺戮!
這一刻,顧亦安悟了。
他一直以來,都在下意識地追求某種“強大”的表象,追求力量釋放時的美感。
卻徹底忽略了戰(zhàn)斗最原始、最血腥的核心。
——不擇手段地,活下去,并殺死敵人。
他從墊子上一躍而起,站得筆直,對著云九,深深地鞠了一躬。
“謝了,云警官。”
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由衷的感激。
這一課,比學(xué)會一百種格斗術(shù),都更加重要。
云九看著他那雙驟然變得清亮的眼睛,心頭莫名一跳。
她清晰地感知到,就在剛才那個瞬間,這個少年身上有什么東西,被徹底打碎,然后重塑了。
那是一種氣質(zhì)的蛻變。
她擺了擺手,臉上恢復(fù)了那份冷淡。
“以后叫我九姐。”
“是,九姐。”
顧亦安點頭,沒有絲毫猶豫。
云九看著他,語氣難得地柔和了一些。
“你不用學(xué)這些復(fù)雜的降伏技,力量和反應(yīng)速度是你的優(yōu)勢。學(xué)會前面那幾招防身就夠了。”
她擔(dān)心剛才的“蹂躪”,會打擊到這個少年的自尊心。
顧亦安卻搖了搖頭,眼中閃爍著一種近乎貪婪的光。
“不,九姐。”
“我想學(xué)實戰(zhàn)格斗。”
他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對這種充滿技巧、和變數(shù)的戰(zhàn)斗,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
“也好。”
云九點點頭,“那我們繼續(xù)。”
于是,顧亦安再次開始嘗試,將“神魔舞”的發(fā)力技巧,融入到云九教的每一個動作中。
這一次,他的動作依舊怪異,依舊難看。
但在他自己心中,卻有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明悟。
就在這時,訓(xùn)練場門口,傳來一個帶著幾分戲謔的聲音。
“喲,九姐,你這可是在藏私啊?”
聲音傳來,顧亦安和云九同時停下動作,朝門口看去。
雷暴、鐵氈、刀鋒、烏鴉,四人高大的身影堵在那里。
說話的,正是肌肉虬結(jié)的雷暴。
他咧著嘴,目光在云九和顧亦安之間來回打量,那眼神里的調(diào)侃意味,毫不掩飾。
“和我們哥幾個對練的時候,可沒見你這么溫柔過啊。”
雷暴嗓門極大,嗡嗡作響。
“就這么一招一式地喂招,得練到猴年馬月才能上戰(zhàn)場?”
“要我說,想學(xué)得快,就得實戰(zhàn)。”
“來,顧大師,跟我們哥幾個練練,保證你一天之內(nèi),突飛猛進。”
他身后,刀鋒和鐵氈幾人,也是一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表情,肩膀聳動,憋著笑。
他們上午在會議室,被王廳長一番話鎮(zhèn)住,心里始終憋著一股勁。
什么薩滿女巫,什么南華高僧。
太玄了。
他們不信這個。
他們只信自己手里的槍,和練了十幾年的拳頭。
現(xiàn)在看到云九在教顧亦安格斗,那場面,在他們這些專業(yè)人士看來,簡直就像是大人在陪小孩過家家。
顧亦安那些“笨拙”的動作,更是讓他們心里直樂。
原來這位“道行高深”的大師,就是個四體不勤的門外漢。
云九的臉色沉了下來。
她轉(zhuǎn)身,冷冷地掃了四人一眼。
“練你們的去,別在這里瞎攪和。”
她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
雷暴幾人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他們天不怕地不怕,但在隊里,還真就有點怵這個年紀(jì)比他們小,資歷卻老得嚇人的女煞星。
尤其是當(dāng)她用這種語氣說話的時候。
“嘿嘿,九姐,我們也是好心嘛……”
雷暴撓了撓頭,語氣軟了下來。
“就是,就是,切磋一下,點到為止,還能讓顧大師更快適應(yīng)。”
烏鴉在旁邊幫腔。
“滾。”
云九只吐出一個字。
雷暴四人對視一眼,悻悻地準(zhǔn)備轉(zhuǎn)身離開。
他們也就是嘴上占點便宜,真讓他們跟云九對著干,他們還沒那個膽子。
“等等。”
一個聲音突然響起。
是顧亦安。
他看向云九,眼神明亮。
“九姐,我想和他們試試。”
此話一出,正準(zhǔn)備離開的雷暴四人,腳步猛地頓住。
他們齊刷刷地回過頭,眼睛里瞬間冒出興奮的光。
就像是四只餓狼,看到了主動湊上來的小綿羊。
“聽見沒,九姐。”
雷暴的嗓門都大了一圈,
“是顧大師自己想試試的,我們可沒逼他。”
云九眉頭緊鎖,看向顧亦安。
她看到顧亦安的眼神,很平靜,很堅定。
沒有逞能,沒有沖動。
只有一種純粹的好奇和渴望。
這個少年骨子里的執(zhí)拗,比她想象中更甚。
她緩緩點了點頭,隨即,目光如刀,射向雷暴四人。
“好。”
“但是,你們給我聽清楚了。”
“要是把他弄傷了,你們四個,就輪流跟我實戰(zhàn)一下。”
雷暴四人聽到這話,脖子下意識地縮了縮。
“放心吧,九姐!”
雷暴拍著胸脯保證,
“我們有分寸,絕對點到為止!再說了,有護具呢!”
說著,刀鋒已經(jīng)手腳麻利地從旁邊的器械室里,抱出了一大套厚實的護具。
頭盔,護胸,護襠,護膝,護肘,一應(yīng)俱全。
“顧大師,穿上這個,安全第一。”
刀鋒把護具堆在顧亦安面前。
顧亦安看都沒看那堆護具,他只是平靜地問了一句。
“如果是在戰(zhàn)場上,敵人跟我打的時候,會允許我穿上這些嗎?”
一句話,讓刀鋒的動作僵住了。
雷暴幾人臉上的笑容,也慢慢收斂。
云九深深地看了顧亦安一眼。
這個少年,總能在不經(jīng)意間,說出一些讓她都為之側(cè)目的話。
她沉默了。
是啊,敵人不會給你穿護具的機會。
戰(zhàn)場上,只有血肉之軀。
她揮了揮手。
“好,不帶。”
然后,她冰冷的目光再次鎖定在雷暴四人身上。
“你們知道該怎么做了。”
那眼神里的警告意味,讓四個壯漢心里直發(fā)毛。
這下麻煩了。
既不能傷到這個金貴的“大師”,又要讓他體驗到“實戰(zhàn)”的殘酷,從而知難而退。
這個度,可太難把握了。
四人交換了一個無奈的眼神。
不過,有的是辦法。
訓(xùn)練場中央,有一個標(biāo)準(zhǔn)的八角籠。
是他們平時用來進行無限制格斗訓(xùn)練的地方。
幾人走進了籠子。
堅硬的鐵絲網(wǎng),將這片空間與外界隔絕開來,平添了幾分肅殺之氣。
“顧大師,我先來跟你過過招。”
雷暴站了出來。
他脫掉上衣,露出古銅色、雕刻般的肌肉。
他戴上一副內(nèi)部填充極為厚實的紅色訓(xùn)練拳套,在空中揮了揮,帶出“呼呼”的風(fēng)聲。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顧大師,準(zhǔn)備好了嗎?”
“我下手,可是很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