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集邯鄲驚鴻,一眼千年
公元前259年,邯鄲。
深秋的寒意浸骨,枯黃的落葉順著蕭瑟的秋風打著旋兒飄落,鋪滿了邯鄲城的青石板路。街市上行人稀疏,大多縮著脖子匆匆而過,唯有街角的酒肆里,還透著幾分喧囂暖意,夾雜著粗糲的談笑聲與酒氣,彌漫在微涼的空氣里。
蘇晚星是被凍醒的。
刺骨的冷風順著領口鉆進骨子里,讓她猛地打了個寒顫,混沌的意識瞬間清醒。眼前不是熟悉的A大歷史系辦公室,沒有堆滿古籍的書桌,更沒有投影幕上的秦代輿圖,取而代之的是低矮的夯土房屋,斑駁的土墻爬滿了裂痕,頭頂是灰蒙蒙的天空,連呼吸都帶著泥土與枯草的氣息。
“這是……哪兒?”她撐著冰涼的地面艱難起身,腦袋一陣昏沉,身上的米白色職業裝早已變成了一身洗得發白的粗布襦裙,料子粗糙得磨得皮膚發疼。手腕上的智能手表還在,屏幕卻漆黑一片,顯然早已失去了作用。
作為國內頂尖的秦漢史教授,蘇晚星對先秦時期的服飾、建筑再熟悉不過——眼前的一切,分明是戰國末年的趙國都城,邯鄲!
她記得很清楚,自己剛才還在辦公室整理《史記·呂不韋列傳》的注釋,指尖無意間觸碰了桌角那枚剛從考古研究所借來的秦代龍紋玉佩,玉佩瞬間爆發出一道刺眼的白光,再睜眼,就到了這個陌生的時代。
“穿越了……穿到了戰國邯鄲?”蘇晚星心臟狂跳,既震驚又慌亂。戰國末年,天下大亂,諸侯爭霸,邯鄲作為趙國都城,更是常年處于戰亂邊緣,而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現代女子,無依無靠,連基本的生存都成了難題。
更讓她不安的是,她不知道此刻具體是哪一年。若是公元前260年長平之戰后,邯鄲正處于秦軍圍困的絕境;若是稍晚些,嬴政或許已在邯鄲為質,而她,恰好研究過這位未來始皇帝在邯鄲的屈辱歲月。
正慌亂間,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街尾傳來,伴隨著士兵的吆喝聲,行人紛紛避讓,原本就稀疏的街市瞬間空了出來。蘇晚星下意識地躲到街邊的土墻后,探頭望去,只見一隊身著趙國鎧甲的士兵正策馬疾馳,手中揮舞著長戟,神色肅穆,像是在搜尋什么人。
“快!仔細搜查,務必找到那幾個秦國奸細!”領頭的將領高聲喝道,聲音洪亮,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秦國奸細?蘇晚星心頭一緊。看來,此刻的邯鄲,正處于秦趙交惡的緊張時期,局勢遠比她想象的還要危險。她連忙低下頭,盡量讓自己藏得更隱蔽些,生怕被士兵當成奸細抓起來。
士兵們沿街搜查,挨家挨戶地踹開房門,屋內傳來百姓的哭喊與士兵的呵斥聲,讓人不寒而栗。蘇晚星緊緊攥著衣角,手心全是冷汗,目光死死盯著地面,不敢有絲毫異動。
就在這時,一道略顯單薄的身影突然從旁邊的巷子里沖了出來,撞在了她的身上。蘇晚星猝不及防,踉蹌著后退了幾步,差點摔倒在地。她穩住身形,抬頭看去,只見撞她的是一個約莫十三四歲的少年,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黑色短打,料子粗糙,卻漿洗得干干凈凈。
少年身形挺拔,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嘴唇薄而堅毅,雖然年紀尚小,卻已透著一股不凡的氣度。只是他臉色蒼白,額角滲著冷汗,嘴角還殘留著一絲血跡,顯然是剛受過傷,眼神里滿是警惕與慌亂,像是在躲避什么人的追捕。
“對不住!”少年語速極快地說了一句,轉身就要繼續跑。
可就在這時,幾名士兵已經發現了他,高聲喊道:“在這里!抓住他!”
少年臉色一變,加快了腳步,卻因為傷勢未愈,腳步有些踉蹌。士兵們策馬追來,眼看就要追上少年,蘇晚星心頭一熱,想也沒想,一把拉住少年的手腕,將他拽到了自己藏身的土墻后,緊緊捂住他的嘴,示意他不要出聲。
士兵們策馬從兩人藏身的地方經過,目光掃過土墻,卻沒有過多停留,徑直朝著巷尾追去。直到士兵們的身影消失在視線里,馬蹄聲漸漸遠去,蘇晚星才松開手,大口喘著氣,心臟還在砰砰直跳。
少年也松了一口氣,捂著胸口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嗽時,嘴角的血跡又滲出了幾分。他抬頭看向蘇晚星,眼神里滿是感激,卻又帶著幾分警惕:“多謝姑娘相救,敢問姑娘是何人?為何會在此處?”
蘇晚星看著少年的眉眼,心頭猛地一顫。這張臉,雖然稚氣未脫,卻與她研究過的秦始皇畫像有著七分相似!尤其是那雙眼睛,銳利中帶著幾分隱忍,分明就是年輕時的嬴政!
她記得,嬴政的父親子楚曾是秦國質子,在趙國邯鄲生活多年,嬴政便出生在邯鄲,直到九歲才被接回秦國。在邯鄲的歲月里,嬴政因秦趙交惡,受盡了屈辱與欺凌,甚至多次遭遇生命危險。難道,眼前這個少年,就是年幼時在邯鄲為質的嬴政?
這個念頭讓蘇晚星激動得幾乎要顫抖起來。作為一名秦漢史教授,她無數次在古籍中探尋這位千古一帝的早年經歷,卻從未想過,自己竟然能親眼見到年幼的嬴政,還救了他一命!
“我……我是路過此地的旅人,恰逢戰亂,暫時滯留在此。”蘇晚星壓下心中的激動,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看你像是在躲避士兵追捕,他們為何要抓你?”
嬴政聽到她的話,眼神暗了暗,閃過一絲屈辱與憤怒:“我是秦國人,他們視我為奸細,欲除之而后快。”
果然是他!蘇晚星心中更加確定,眼前的少年,就是年幼的嬴政。她看著少年嘴角的血跡和蒼白的臉色,心中滿是心疼。這個未來睥睨天下的帝王,此刻卻只是一個在異國他鄉受盡欺凌、連性命都無法保障的質子,實在令人唏噓。
“你受傷了,得趕緊處理傷口,不然會感染發炎的。”蘇晚星連忙說道,伸手想要查看他的傷勢。
嬴政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避開了她的手,眼神里的警惕更甚:“不必麻煩姑娘,我自己能處理。今日多謝姑娘相救,這份恩情,嬴政記下了,他日必有重謝。”
說完,他轉身就要離開。
“等等!”蘇晚星連忙叫住他,“外面還有士兵在搜查,你現在出去,太危險了。我知道一個安全的地方,你跟我來,先把傷口處理好,等風頭過了再走,可好?”
嬴政停下腳步,回頭看向蘇晚星,眼神里滿是猶豫。他不知道眼前這個女子是否可信,可他也清楚,自己現在出去,根本就是自投羅網。而且,剛才這個女子冒險救他,看起來并不像是壞人。
“姑娘為何要幫我?”嬴政沉聲問道,眼神銳利地盯著蘇晚星,像是在判斷她的意圖。
蘇晚星看著他警惕的眼神,微微一笑:“我只是看不慣他們以強凌弱,更何況,你我相遇即是緣分,幫你一把,也是應該的。你放心,我沒有惡意,只是想幫你保住性命。”
她的眼神清澈而真誠,沒有絲毫虛偽與算計,讓嬴政心中的警惕漸漸消散了幾分。他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好,我信姑娘一次。”
蘇晚星心中一喜,連忙說道:“跟我來。”
說完,她帶著嬴政,沿著街邊的小巷,七拐八繞地來到了一處廢棄的院落。院落里雜草叢生,房屋破敗,顯然已經很久沒有人居住了,卻很隱蔽,不易被人發現。
“這里很安全,你先坐下休息,我去幫你找些干凈的布條和草藥。”蘇晚星說道,轉身就要出去。
“我跟你一起去。”嬴政立刻起身,說道,“外面危險,你一個女子,獨自出去不安全。”
蘇晚星看著他堅定的眼神,心中一暖。這個少年雖然年幼,卻很有擔當,懂得保護他人。她點了點頭:“好,那你跟在我身后,盡量不要出聲。”
兩人小心翼翼地走出院落,沿著小巷搜尋起來。蘇晚星憑借著自己對中醫的了解,在路邊找到了一些止血消炎的草藥,又在一處廢棄的房屋里找到了一卷干凈的布條。
回到院落,蘇晚星將草藥放在石頭上,用一塊堅硬的石頭搗碎,然后示意嬴政坐下,將受傷的地方露出來。嬴政猶豫了一下,還是依言坐下,將手臂上的傷口露了出來。傷口不算太深,卻很長,還在滲著血,看起來觸目驚心。
“可能會有些疼,你忍一下。”蘇晚星說道,小心翼翼地將搗碎的草藥敷在嬴政的傷口上。
草藥剛一接觸到傷口,嬴政就忍不住皺緊了眉頭,身體微微一顫,卻沒有發出一聲痛呼,只是死死地咬著嘴唇,眼神里滿是隱忍。
蘇晚星看著他倔強的模樣,心中更加心疼。她動作輕柔地為他包扎好傷口,又幫他處理了額角和嘴角的傷勢。
“好了,處理完了,這些草藥能止血消炎,過幾天傷口就會愈合了。”蘇晚星說道,收拾好剩下的草藥。
嬴政站起身,對著蘇晚星深深鞠了一躬,語氣鄭重地說道:“多謝姑娘救命之恩,嬴政永世不忘。敢問姑娘芳名?”
“我叫蘇晚星。”蘇晚星微笑著說道。
“蘇晚星……”嬴政在心里默念了一遍這個名字,牢牢地記在了心里,“我記住了。他日我若能回到秦國,成就一番事業,必定會回來找你,報答你的恩情。”
蘇晚星看著他眼中的堅定與野心,心中感慨萬千。她知道,眼前這個少年,未來一定會成為統一六國、開創大一統王朝的千古一帝,他的承諾,絕非空話。可她也知道,嬴政的帝王之路充滿了血雨腥風,他未來會變得冷酷多疑,殺伐果斷,而她,一個來自現代的穿越者,與他的相遇,不知是福是禍。
“報答就不必了,我只是希望你能平安回到秦國,好好活下去。”蘇晚星輕聲說道,眼神里滿是真誠。
嬴政看著她眼中的真誠,心中微微一動,點了點頭:“好,我會的。”
兩人坐在院落的石頭上,沉默了片刻。蘇晚星看著眼前的少年,忍不住問道:“你在邯鄲,過得很辛苦吧?”
嬴政的眼神暗了暗,閃過一絲屈辱與憤怒:“秦趙交惡,我作為秦國質子,自然受盡了欺凌與白眼。他們罵我是野種,打我,辱我,甚至多次想要殺我。若不是我隱忍至今,恐怕早已性命不保。”
他的聲音很平靜,卻透著一股深入骨髓的悲涼與不甘。蘇晚星聽著,心中滿是心疼,卻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她知道,這些屈辱與磨難,會成為嬴政心中永遠的烙印,也會塑造他未來的性格,讓他變得更加堅韌,也更加冷酷。
“我知道你很委屈,也很不甘,可你要相信,這些磨難,都是你未來成功的墊腳石。”蘇晚星輕聲說道,“只要你不放棄,堅持下去,總有一天,你會擺脫現在的困境,回到秦國,實現自己的抱負。”
嬴政抬頭看向蘇晚星,眼神里滿是驚訝。他沒想到,眼前這個女子,竟然能看透他的心思,還能說出如此鼓勵的話。在邯鄲的這些年,所有人都欺負他、嘲笑他,從未有人這樣鼓勵過他,這份溫暖,讓他心中微微一顫。
“姑娘所言,甚是有理。”嬴政點了點頭,眼神變得更加堅定,“我一定會堅持下去,回到秦國,奪回屬于我的一切!”
就在這時,外面突然傳來了士兵的吆喝聲,似乎離院落越來越近。嬴政臉色一變,立刻站起身,警惕地看向院外:“他們追來了!”
蘇晚星也緊張起來,連忙說道:“快,跟我來,這里有個地窖,我們躲進去!”
說完,她帶著嬴政,快步走到院落的角落,掀開一塊破舊的木板,露出了一個黑漆漆的地窖入口。“快進去!”蘇晚星說道,將嬴政推了進去。
嬴政進去后,回頭看向蘇晚星,說道:“你也進來!”
“我掩護你,你先躲好,等他們走了我再進去!”蘇晚星說道,就要蓋上木板。
“不行!太危險了,你跟我一起進來!”嬴政固執地說道,伸手想要拉蘇晚星。
可就在這時,士兵的腳步聲已經到了院門口,蘇晚星來不及多想,一把將嬴政的手推開,蓋上木板,又用石頭將木板壓住,然后快速跑到院落的另一邊,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整理著地上的雜草。
很快,幾名士兵沖進了院落,看到蘇晚星,立刻圍了上來,厲聲喝道:“你是什么人?在這里做什么?有沒有看到一個秦國的少年?”
蘇晚星心中緊張,臉上卻故作平靜,說道:“回幾位官爺,民女是路過此地的旅人,迷路了,想在這里休息一下,并沒有看到什么秦國少年。”
“是嗎?”領頭的士兵眼神銳利地盯著蘇晚星,顯然不相信她的話,“我們剛才看到那小子跑到這附近了,肯定藏在這里!給我搜!”
士兵們立刻在院落里搜查起來,翻箱倒柜,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蘇晚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緊緊攥著衣角,生怕他們找到地窖的入口。
就在士兵們快要搜到地窖入口時,遠處突然傳來了將領的吆喝聲:“都過來!有新的線索了,跟我走!”
士兵們聽到吆喝聲,紛紛停下了搜查,領頭的士兵看了蘇晚星一眼,冷哼一聲:“算你好運,走!”
說完,士兵們轉身離開了院落,腳步聲漸漸遠去。
蘇晚星松了一口氣,雙腿一軟,差點癱坐在地上。她緩了緩神,連忙跑到地窖入口,移開石頭,掀開木板,說道:“他們走了,你可以出來了。”
嬴政從地窖里爬了出來,看到蘇晚星臉色蒼白,顯然是嚇壞了,心中滿是感激與愧疚:“晚星姑娘,又連累你了,對不起。”
“沒事就好。”蘇晚星微笑著說道,“現在風頭過了,你可以離開了,再晚些,恐怕又會遇到士兵。”
嬴政看著蘇晚星,眼神里滿是不舍。他知道,自己這次離開,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到她,甚至可能再也見不到了。他沉默了片刻,從脖子上摘下一枚小小的玉佩,玉佩是黑色的,上面刻著一個簡單的“政”字,看起來很普通,卻被他打磨得光滑溫潤。
“晚星姑娘,這枚玉佩是我母親留給我的,也是我現在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東西,我把它送給你,作為今日救命之恩的信物。”嬴政將玉佩遞給蘇晚星,語氣鄭重地說道,“他日我若能成就大業,必定會憑此玉佩,找到你,報答你的恩情。你一定要好好保管它。”
蘇晚星看著手中的玉佩,又看了看嬴政堅定的眼神,心中滿是感動。她知道,這枚玉佩對嬴政來說,有著特殊的意義,是他母親的遺物,也是他在邯鄲唯一的精神寄托。她沒有推辭,接過玉佩,緊緊攥在手里,說道:“好,我會好好保管它。我也相信,你一定會成就大業,我等著那一天。”
嬴政看著蘇晚星,眼中滿是不舍,卻還是轉身說道:“晚星姑娘,保重!后會有期!”
說完,他不再猶豫,快步走出了院落,消失在小巷的盡頭。
蘇晚星站在院落里,看著嬴政消失的背影,緊緊攥著手中的玉佩,心中感慨萬千。她知道,從她救了嬴政的那一刻起,她的人生,就已經與這位未來的始皇帝緊緊地聯系在了一起。這場發生在邯鄲的偶遇,不僅改變了她的命運,或許,也會改變嬴政的命運,改變整個大秦的未來。
秋風依舊蕭瑟,落葉依舊飄零,可蘇晚星的心中,卻充滿了期待與堅定。她不知道未來會遇到什么困難,不知道自己能否回到現代,可她知道,自己一定會好好活下去,等著嬴政兌現承諾的那一天,見證這位千古一帝的崛起,見證一個偉大王朝的誕生。
而此刻的嬴政,快步走在邯鄲的小巷里,心中滿是溫暖與堅定。蘇晚星的救命之恩,她的鼓勵與信任,像是一束光,照亮了他灰暗的童年,也讓他更加堅定了回到秦國、成就大業的決心。他在心中暗暗發誓,一定要努力活下去,一定要回到秦國,一定要成為最強的王者,然后,找到蘇晚星,用自己的一生,去守護她,報答她。
這場跨越時空的偶遇,在邯鄲的深秋里,悄然埋下了緣分的種子,也為一段千古傳奇,拉開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