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狼口余生
黑狼的利爪帶著腥風撲到近前,沈硯之來不及多想,握緊“封刃”橫劈過去。刀身雖無寒光,卻帶著一股沉甸甸的力道,正劈在狼頭側(cè)面。
“嗷嗚——”
黑狼發(fā)出一聲凄厲的慘叫,被打得歪向一邊,撞在樹干上。沈硯之自己也被反震得手臂發(fā)麻,虎口再次裂開,鮮血順著刀柄往下淌。
“愣著干什么?砍啊!”蕭策的吼聲從旁邊傳來。
沈硯之這才回過神,只見另外幾匹野狼已經(jīng)撲了上來。蕭策正揮舞著短刀與兩匹狼纏斗,他背上的傷口顯然影響了動作,左躲右閃間已險象環(huán)生,胳膊上被劃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口子。
沈硯之咬緊牙關(guān),揮刀沖向最近的一匹狼。那狼異常靈活,避開刀鋒后,轉(zhuǎn)身一口咬向他的腿。沈硯之急忙后退,卻被腳下的藤蔓絆倒,重重摔在地上。野狼趁機撲上來,腥臭的氣息撲面而來,一雙綠幽幽的眼睛近在咫尺。
千鈞一發(fā)之際,沈硯之猛地將“封刃”捅了出去。刀身沒入狼腹,那狼發(fā)出一聲短促的哀鳴,四肢抽搐了幾下便不動了。
溫熱的狼血濺在沈硯之臉上,帶著濃重的腥氣。他胃里一陣翻涌,卻強忍著沒吐出來。這是他第一次殺生,還是如此近距離的搏殺,心臟狂跳得像要炸開。
“快起來!”蕭策一腳踹開身前的狼,沖他大喊,“狼群越來越多了!”
沈硯之掙扎著爬起來,才發(fā)現(xiàn)周圍不知何時又圍上來七八匹狼,個個眼神兇狠,顯然是被血腥味吸引來的。而剛才被打退的黑狼也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盯著沈硯之的眼神更加怨毒。
“往這邊走!”蕭策指向密林深處一個狹窄的山縫,“那里只能容一人通過,狼群進不去!”
沈硯之點頭,兩人背靠背,一邊揮刀逼退靠近的狼,一邊艱難地往山縫挪動。沈硯之的“封刃”沉重,劈砍起來威力巨大,可他體力漸漸不支,動作越來越慢。蕭策雖經(jīng)驗豐富,卻受了重傷,額頭上布滿冷汗,呼吸也越來越急促。
又一匹狼撲了上來,沈硯之揮刀去砍,卻被對方靈巧地躲開,狼爪在他胳膊上留下三道血痕。劇痛讓他動作一滯,旁邊的黑狼抓住機會,再次猛撲過來,直取他的咽喉。
“小心!”蕭策見狀,不顧自身安危,猛地撲過來將沈硯之推開。
黑狼的利爪狠狠抓在蕭策背上,原本就裂開的傷口頓時變得血肉模糊。蕭策悶哼一聲,反手一刀刺進黑狼的眼睛。
“嗷——”黑狼發(fā)出一聲慘絕人寰的哀嚎,瘋狂地扭動身體,將蕭策甩了出去。
沈硯之眼睜睜看著蕭策撞在樹上,滑落在地,不知死活。一股莫名的怒火涌上心頭,他握緊“封刃”,眼神瞬間變得凌厲起來。
“殺!”
仿佛有個聲音在心底嘶吼,沈硯之不再防守,主動沖向狼群。“封刃”在他手中仿佛活了過來,刀風呼嘯,每一刀都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那些野狼雖然兇狠,卻擋不住這股不要命的勁兒,轉(zhuǎn)眼間又被砍倒了兩三匹。
剩下的狼似乎被震懾住了,猶豫著不敢上前。沈硯之趁機沖到蕭策身邊,將他拉起來:“還能走嗎?”
蕭策咳出一口血,勉強點了點頭:“走……”
沈硯之攙扶著他,踉踉蹌蹌地沖進那個狹窄的山縫。山縫果然如蕭策所說,只能容一人通過,兩人擠在里面,剛好能堵住入口。
狼群追到山縫外,焦躁地徘徊著,卻無法進來,只能發(fā)出一聲聲不甘的嚎叫。
直到狼群漸漸散去,沈硯之才松了口氣,癱坐在地上。山縫里陰暗潮濕,彌漫著泥土的氣息,倒比外面安全了許多。
他看向蕭策,對方臉色蒼白得像紙,嘴唇毫無血色,背上的傷口還在不斷滲血。沈硯之趕緊從包袱里拿出秦五給的“化血散”,又撕下自己的衣角,想幫他包扎。
“別動……”蕭策虛弱地說,“這傷……得先把箭頭取出來。”
沈硯之這才想起他背上還插著箭。他看著那支深入肉中的箭桿,犯了難:“這里沒有工具,怎么取?”
“用你的刀。”蕭策指了指掉在地上的“封刃”,“把刀燒紅了,割開皮肉,我自己來拔。”
沈硯之嚇了一跳:“燒紅的刀?那不是會……”
“總比死在這里強。”蕭策打斷他,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這箭上有倒鉤,不拔出來,傷口會化膿,不出三天我就會爛死。”
沈硯之咬了咬牙,撿起“封刃”。他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山縫角落里有一些干燥的枯枝。他用石頭打火,好不容易生起一堆小火,將刀身放在火上烤。
火焰舔舐著暗沉的刀身,發(fā)出“滋滋”的聲響。不知是不是錯覺,沈硯之覺得刀身似乎比剛才更燙了些,隱隱有紅光在流動。
“好了。”蕭策閉了閉眼,“來吧。”
沈硯之深吸一口氣,拿起燒得發(fā)紅的刀,顫抖著湊近蕭策的后背。刀刃的高溫炙烤著空氣,發(fā)出刺鼻的氣味。
“忍著點。”
他說完,手起刀落,用燒紅的刀刃小心翼翼地割開蕭策背上的皮肉。
“呃!”蕭策渾身劇烈地顫抖了一下,額頭上瞬間布滿了冷汗,卻死死咬著牙,沒發(fā)出一聲慘叫。
沈硯之看得心驚膽戰(zhàn),手也抖得更厲害了。他強忍著不適,繼續(xù)割開皮肉,直到露出里面的箭簇。
“可以了……”蕭策的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見。
他猛地深吸一口氣,反手抓住箭桿,用力一拔!
“噗嗤”一聲,帶血的箭簇被拔了出來,上面的倒鉤掛著不少血肉。蕭策悶哼一聲,眼前一黑,差點暈過去。
沈硯之趕緊將“化血散”撒在傷口上,又用干凈的衣角緊緊包扎好。做完這一切,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衣服已經(jīng)被冷汗?jié)裢噶恕?/p>
蕭策靠在石壁上,大口喘著氣,臉色依舊慘白,但眼神卻清明了些。
“多謝。”他低聲道。
沈硯之搖搖頭,沒說話。他實在想不通,蕭策為什么要舍命救他。按蕭策自己的說法,他接近自己是為了刀譜,完全沒必要做到這個地步。
“你不用覺得奇怪。”蕭策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苦笑道,“我不是救你,是救我自己。沒你帶路,我找不到另一半玉佩。”
這個解釋合情合理,可沈硯之總覺得哪里不對。他看著蕭策蒼白的臉,突然想起銅錢的話——“蕭策可不是什么好人”。或許,這人只是在演戲,想讓自己放松警惕?
山縫外的天漸漸亮了,雨也停了。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照進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我們得找個地方落腳。”蕭策道,“我的傷需要靜養(yǎng),你的傷也得處理。”
沈硯之點頭。他胳膊和腿上的傷口雖然不深,但經(jīng)過剛才的搏殺,已經(jīng)有些紅腫發(fā)炎,確實需要處理。
“往山深處走,有個廢棄的獵戶小屋。”蕭策道,“那里應(yīng)該能找到些干凈的布和傷藥。”
兩人互相攙扶著,慢慢走出山縫。密林里一片狼藉,地上散落著幾具狼的尸體,血腥味彌漫在空氣中,讓人很不舒服。
沈硯之回頭看了一眼那些狼尸,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封刃”。刀身的狼血已經(jīng)凝固,變成了暗紅色,卻隱隱透著一股奇異的光澤。他心里突然升起一個念頭:這些狼,真的是被血腥味吸引來的嗎?還是……被“封刃”吸引來的?
“發(fā)什么呆?走了。”蕭策催促道。
沈硯之回過神,趕緊跟上。兩人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密林深處走去,一路上誰都沒說話,只有沉重的呼吸聲在寂靜的山林里回蕩。
走了約莫一個時辰,前方果然出現(xiàn)了一間破舊的木屋。木屋很小,只有一間房,屋頂有些漏,墻壁上布滿了裂縫,但總算能遮風擋雨。
蕭策推開門,里面空蕩蕩的,只有一張破床和一個掉了腿的桌子,角落里堆著些干草。
“就在這里歇腳吧。”蕭策道,“我去附近看看有沒有水源和能吃的東西,你在這里守著。”
沈硯之點頭,扶著蕭策在破床上坐下,然后拿起“封刃”,警惕地守在門口。
蕭策休息了片刻,便拿著短刀出去了。沈硯之看著他消失在密林里的背影,心里依舊充滿了疑慮。
他走到破床邊坐下,拿出父親留下的小冊子,借著從窗戶透進來的光線仔細翻看。圖譜上的符號和文字依舊晦澀難懂,但他隱隱覺得,這些符號似乎和“封刃”的刀身有些相似。
他拿起“封刃”,對照著圖譜上的符號仔細查看。果然,刀身靠近刀柄的地方,那些看似雜亂的紋路,放大了看,竟和圖譜上的某個符號一模一樣!
沈硯之的心臟狂跳起來。難道說,“屠神刀譜”不僅藏在刀里,還刻在刀身上?父親留下的圖譜,其實是解讀刀身紋路的鑰匙?
就在他興奮不已的時候,突然聽到門外傳來一陣極輕的腳步聲。那腳步聲很特別,像是有人穿著軟底鞋,走路悄無聲息。
不是蕭策!蕭策受傷了,走路不會這么輕快。
沈硯之立刻握緊“封刃”,警惕地看向門口。
門被輕輕推開一條縫,一個腦袋探了進來。那是個約莫十六七歲的少女,穿著一身粗布衣裳,梳著兩條麻花辮,眼睛又大又亮,正好奇地打量著屋里。
看到沈硯之,少女嚇了一跳,趕緊縮了回去。
“誰?”沈硯之沉聲問道。
門外沉默了片刻,然后傳來少女怯生生的聲音:“我……我是附近村子里的,想看看這里有沒有人。”
沈硯之皺眉:“這里是荒山野嶺,哪來的村子?”
“有的!”少女的聲音提高了些,“就在山那邊,離這里不遠。我是來采草藥的,迷路了。”
沈硯之將信將疑。他打量著門外的少女,看起來不像壞人,但這荒山里突然出現(xiàn)一個采草藥的少女,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你走吧,這里不方便。”沈硯之道。
“可是……”少女的聲音帶著哭腔,“我真的迷路了,外面還有狼……”
沈硯之猶豫了。他想起昨晚的狼群,確實兇險。一個小姑娘獨自在山里,確實很危險。
就在他猶豫不決的時候,少女突然推開門跑了進來,身后還跟著一只雪白的小狐貍。
“你看,這是我養(yǎng)的狐貍,它也餓了。”少女指著那只小狐貍,可憐巴巴地看著沈硯之,“大哥,能不能讓我們在這里歇一會兒?等我找到路就走。”
沈硯之看著她清澈的眼睛,又看了看那只乖巧地蹲在少女腳邊的小狐貍,心里的警惕漸漸放下了些。或許,真的是自己多心了。
“只能歇一會兒。”他道。
“謝謝大哥!”少女立刻露出笑容,眼睛彎成了月牙。
她走到屋里,好奇地打量著四周,目光落在沈硯之手里的“封刃”上時,突然愣了一下,眼神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異樣。
沈硯之注意到了,但沒多想,只當她是好奇。
少女從背上的竹籃里拿出幾個野果,遞給他一個:“大哥,吃個果子吧,很甜的。”
沈硯之擺擺手:“不用了。”
少女也不勉強,自己拿起一個野果吃了起來,小狐貍則蹲在她腳邊,用腦袋蹭著她的褲腿。
屋里一時陷入沉默,只有少女啃野果的聲音。沈硯之靠在墻上,看著門外,心里總覺得有些不安。蕭策怎么還不回來?
就在這時,那只小狐貍突然抬起頭,對著門口發(fā)出一聲尖銳的嘶叫。
沈硯之心里咯噔一下,剛要起身,就見門外沖進來幾個黑衣漢子,個個手持長刀,正是寒江門的人!為首的,正是那個絡(luò)腮胡大漢!
“哈哈!果然在這里!”絡(luò)腮胡大笑道,“沈小子,這次看你往哪跑!”
沈硯之臉色驟變,猛地看向那個少女。少女臉上的笑容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漠然。
“你……”
“她是我們寒江門的人。”絡(luò)腮胡得意地笑道,“專門引你上鉤的。沈小子,沒想到吧?”
沈硯之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天靈蓋。他竟然被一個小姑娘給騙了!
“抓住他!”絡(luò)腮胡下令道。
幾個黑衣漢子立刻撲了上來。沈硯之握緊“封刃”,準備殊死一搏。可對方人多勢眾,他又帶著傷,根本不是對手。
眼看就要被抓住,突然,門外傳來一聲長嘯,一道身影如同閃電般沖了進來,手里的短刀寒光一閃,瞬間就放倒了兩個黑衣漢子。
是蕭策!
“蕭策!”絡(luò)腮胡又驚又怒,“你還沒死?”
蕭策冷笑一聲,擋在沈硯之身前:“托你的福,還活著。”他雖然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卻銳利如刀,絲毫不見懼色。
“今天就讓你們兩個一起死!”絡(luò)腮胡怒吼一聲,揮刀沖了上來。
蕭策迎了上去,兩人瞬間戰(zhàn)在一處。其他黑衣漢子也紛紛撲向沈硯之。
沈硯之咬緊牙關(guān),揮舞著“封刃”抵抗。可他畢竟傷勢在身,體力也快耗盡,漸漸落入了下風。
就在這危急關(guān)頭,他懷里的鎮(zhèn)邪佩突然再次發(fā)燙,與胸口的龍紋玉佩產(chǎn)生共鳴。一股暖流涌入體內(nèi),“封刃”的刀身也隱隱亮起紅光。
沈硯之只覺得腦海里一陣清明,父親圖譜上的招式再次浮現(xiàn)。他下意識地揮舞著“封刃”,招式雖然依舊生澀,卻帶著一股奇異的韻律,竟逼得幾個黑衣漢子無法靠近。
絡(luò)腮胡見狀,心里焦急,招式也變得更加兇狠。蕭策漸漸不敵,身上又添了幾道傷口。
“蕭策!”沈硯之大喊一聲,想上前幫忙,卻被幾個黑衣漢子纏住,脫不開身。
眼看絡(luò)腮胡的刀就要劈在蕭策頭上,那只一直蹲在角落里的小狐貍突然猛地竄了出去,一口咬在絡(luò)腮胡的腿上。
“啊!”絡(luò)腮胡慘叫一聲,動作一滯。
蕭策抓住機會,短刀一揮,刺中了絡(luò)腮胡的腹部。
絡(luò)腮胡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的肚子,然后緩緩倒了下去。
剩下的黑衣漢子見狀,嚇得魂飛魄散,哪里還敢再戰(zhàn),轉(zhuǎn)身就跑。
木屋終于安靜下來,只剩下沈硯之和蕭策,還有那個被嚇傻的少女。
蕭策靠在墻上,大口喘著氣,身上的傷口再次裂開,看起來狼狽不堪。
沈硯之走到少女面前,冷冷地看著她:“為什么要騙我們?”
少女嚇得瑟瑟發(fā)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蕭策擺了擺手:“放她走吧。”
沈硯之愣住了:“她是寒江門的人!”
“一個小姑娘而已,懂什么。”蕭策咳嗽了兩聲,“放她走,也算積點德。”
沈硯之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松開了手。
少女如蒙大赦,趕緊跑出了木屋,連那只小狐貍都忘了帶。
小狐貍蹲在地上,看著少女消失的方向,發(fā)出一聲委屈的嗚咽。
沈硯之看著小狐貍,又看了看蕭策,心里的疑惑越來越深。這個蕭策,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
而此時的蕭策,正靠在墻上,閉著眼睛,嘴角卻勾起一抹無人察覺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