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念頭來得猛烈而陌生,讓他既困惑又……隱隱有種病態的興奮和暢快。
尤其是在得知她可能因為他的“不作為”而陷入困境,甚至落魄到要去“溫泉館打工”時,那股混合著心疼、愧疚、以及某種“看吧,離開我你就是不行”的陰暗快感的情緒,幾乎要將他撕裂。
他覺得自己像個變態。
一方面為她的處境感到揪心,一方面又卑劣地覺得,或許這樣,她才會再次需要他,才會……回到他身邊?
直到此刻,聽到她用這種沙啞、疲憊、仿佛認命般的語氣,說出“在溫泉館打工”這幾個字,容墨心里那點陰暗的、自以為是的“暢快”感,瞬間被洶涌而來的心疼和恐慌徹底淹沒!
他無法想象,那個在奇石齋眼神發亮地談論寶石,那個在他辦公室能調出讓他心神微動香水的女人,那個即使身處逆境也能用自黑和反轉漂亮反擊的女人……如今正穿著粗糙的工作服,在某個溫泉館里,對著客人的頤指氣使和油膩目光,卑躬屈膝,做著最辛苦的雜役工作!
這個畫面,光是想象,就讓他心臟一陣尖銳的刺痛,幾乎喘不過氣來!
所有那些可笑的驕傲、自尊、被拒絕的惱怒、以及陰暗的試探心思,在這一刻,統統土崩瓦解!
他只想立刻找到她,把她從那種糟糕的環境里帶出來!
“告訴我具體地址!”容墨的聲音猛地拔高,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絲難以掩飾的急切,“林安溪,告訴我你在哪個溫泉館!我現在就過去接你!”
他的語氣急切,甚至帶著點慌亂,與他平日里冷峻從容的形象判若兩人。
林安溪在電話這頭,微微挑眉。
嘖,反應比她預想的……還要大。
看來,這把火,燒得夠旺了。
她垂下眼睫,遮住眼底一閃而過的狡黠光芒,聲音卻變得更加微弱和抗拒,甚至還帶上了點不易察覺的哭腔:
“不……不用了,容總。我在這里……挺好的。自食其力,沒什么不好。您……您不用管我了。我們不是說好了……不再來往了嗎?”
她這話,無異于在容墨焦灼的心火上,又潑了一盆冰水。
說好了不再來往……
是啊,她說過的。
是他親口答應的“好”。
容墨感覺自己的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死死扼住,發不出任何聲音。
胸口那股憋悶了多日的郁氣,此刻化作尖銳的疼痛,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緊緊攥著手機,指節因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見。
他站在自己空曠冷寂的辦公室里,落地窗外是璀璨卻冰冷的城市燈火,卻照不進他此刻一片混亂晦暗的心境。
他想說“那不作數”,想說“我后悔了”,想說“不管你怎么想,我不能再看著你這樣”……
可話到嘴邊,卻無論如何也吐不出來。
最終,他只是從牙縫里,極其艱難地擠出幾個字,聲音干澀得像是砂紙摩擦:
“地址……給我。算我……求你。”
最后兩個字,輕得幾乎聽不見,卻像投入平靜湖面的巨石,在兩人之間掀起了無聲的驚濤駭浪。
驕傲如容墨,何曾對人用過“求”字?
林安溪握著手機,聽著聽筒里傳來的、那帶著卑微和痛楚的“求你”,感受著瓊瑤藥劑作用下,自己心頭也泛起的一絲真實的、細微的漣漪。
她知道,時機差不多了。
不能再逼了,再逼,可能就真的要傷了。
她緩緩吐出一口氣,聲音依舊帶著疲憊和疏離,卻不再那么堅決地抗拒,而是染上了一絲認命般的無奈和……極淡的、連她自己都未必察覺的動搖:
“城西……‘云澗溫泉度假區’。”
她報出了林氏旗下這個產業的名字,卻又補充了一句,帶著點自嘲:“不過容總,您就算來了,可能也見不到我。我在后廚幫忙,不能隨便見客人的。而且……我真的挺好的,您不必……”
“等我。”
容墨打斷了她的話,聲音已經恢復了慣常的冷硬,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
說完這兩個字,他不再給她任何拒絕的機會,直接掛斷了電話。
聽筒里傳來“嘟嘟”的忙音。
林安溪放下手機,端起已經微涼的果茶,輕輕抿了一口。
甜中帶酸,恰如此刻她復雜難言的心情。
她抬眸,看向溫泉池里正緊張地看著她的宋貝貝,對她露出了一個安撫的微笑,只是那笑容里,帶著一絲連她自己都沒察覺的疲憊和……期待。
“好了,貝貝。”她輕聲說,“準備一下。”
“我們的‘流浪’……可能要暫時告一段落了。”
“真正的‘獵人’,馬上就要上門了。”
而電話那頭,容墨在掛斷電話的瞬間,就已經像一陣風似的沖出了辦公室。
“趙晉!備車!去城西‘云澗溫泉度假區’!現在!立刻!”
他的聲音在空曠的走廊里回蕩,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急迫和……孤注一擲的決心。
不管她怎么想,不管她是否愿意,這一次,他不會再放手。
他要帶她走。
無論付出什么代價。
夜色稠密,潑墨般浸透城市。
城西“云澗溫泉度假區”隱匿在環山濃蔭里,入口低調,兩盞青石燈籠在夜風中搖曳,灑下昏黃光暈。
黑色邁巴赫如同暗影滑入停車區,輪胎碾過碎石子路,聲響細微。
車門推開,容墨跨出,深灰色大衣衣角帶起凜冽弧度。
他下頜線繃緊,目光掃過前方同樣剛停穩的另一輛車——暗紅色跑車,車門推開,下來的男人身形高挑,膚色在昏光下透出異樣蒼白,眉眼陰郁,正是程晏榕。
兩人視線在空中相撞。
容墨眸色沉了沉。
他記得這張臉,娛樂圈所謂的“高冷男神”,近期與林安溪名字糾纏不清的另一個緋聞主角。
他為何出現在這里?也是……來找林安溪?
程晏榕同樣皺眉,打量著容墨。
這男人氣質太過出眾,即便在昏暗光線下,那份浸淫權勢的冷感和壓迫也撲面而來。
絕非尋常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