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溪那女人,勾搭人的本事倒見長,甩開他沒多久,竟攀上這種角色。
一股混雜著被冒犯的怒意和某種陰暗的譏誚涌上心頭。
兩人誰也沒開口,目光一觸即分,各自轉向度假區入口,步履不停。
仿古木制前臺后,穿著素雅和服的接待員微微躬身。
不等她詢問,兩道聲音幾乎同時響起:
“找林安溪。”
“林安溪在哪?”
話音落下,容墨與程晏榕再次看向對方,眼底都掠過一絲意外和更深的審視。
程晏榕嘴角扯開一個沒有溫度的弧度,眼神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仿佛在說“看吧,這女人果然慣會周旋”。
他不再看容墨,轉向前臺,語氣不耐:“告訴她,程晏榕找她。讓她立刻出來。”
容墨則維持著表面的平靜,只是那雙眼眸深處的寒意又凝實幾分。
他注意到程晏榕過分蒼白的膚色,那種缺乏血色的、近乎剔透的白,他在某些特定場合見過——與容家有隱秘往來的幾個古老家族中,個別成員便有此特征。
那并非疾病,而是另一種存在的標志——血族。
林安溪怎么會認識這種人?疑慮與警惕如同藤蔓悄然滋生。
他壓下心頭紛雜,對前臺頷首,聲音平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我找林小姐。容墨。”
前臺女孩顯然受過叮囑,此刻面對兩位氣勢迫人、目標一致的男士,她保持著職業微笑,聲音輕柔:“兩位先生,林小姐之前確有交代。但她并未說明具體是哪位訪客,只留下話說,若有人尋她,可自行去一樓東側的‘芳霞閣’浴房。她在那邊……等候。”
自行去浴房等候?
容墨眉心幾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這安排……過于私密,甚至有些曖昧。
程晏榕則冷哼一聲,顯然想到更不堪的方向。
他不再廢話,轉身便朝指示的方向大步走去,背影透著煩躁與勢在必得。
容墨略慢半步,目光落在程晏榕背影上,若有所思。
他刻意維持著距離,既是為了觀察,也是某種無聲的較量。
兩人一前一后,穿過曲折回廊。
廊外竹影婆娑,溫泉水汽氤氳,帶著硫磺氣息的熱風拂面,卻吹不散兩人之間凝固般的低壓。
“芳霞閣”是獨立的院落式浴房,門前懸著靛藍布簾。
程晏榕率先抵達,抬手示意身后跟著的助理上前敲門。助理剛抬起手——
院落內,林安溪正倚在溫泉池邊的竹榻上。
手機震動,前臺的內線電話進來,告知有兩位先生尋至。
系統同步提示:【程晏榕已抵達。】她眉梢微挑,眼底掠過一絲了然與算計。
來得正好。
一個容墨,或許還需些周旋;加上一個程晏榕,這潭水夠渾了,正好讓她摸魚。
她迅速調整狀態,瓊瑤藥劑的悲情濾鏡仍在,但眼神深處已換上冷靜籌謀。
她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過于寬大、明顯不合體的粗布工作服,將幾縷碎發撥到蒼白臉頰邊,營造出疲憊凌亂之感。
敲門聲響起,不輕不重,帶著催促意味。
林安溪深吸一口氣,走向門口,拉開了那扇仿古木門。
門開的瞬間,程晏榕陰郁含怒的臉闖入視線。
他顯然沒料到開門如此之快,準備好的質問卡在喉嚨,但隨即被更洶涌的怒火取代。
他上前一步,幾乎要撞到門框,聲音壓著冰碴,劈頭蓋臉砸下來:
“林安溪!你什么意思?!我讓你去虹橋酒店,你當耳旁風?躲到這里來當縮頭烏龜?還是覺得攀上新的高枝,就能把我當猴子耍?那些熱搜,那些爛事,是不是你……”
他的話又急又厲,像一把淬毒的刀子,直捅人心窩。
林安溪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暴怒驚到,身體肉眼可見地晃了一下,臉色瞬間褪盡血色,比身上粗布衣服還要灰敗。
她嘴唇哆嗦,眼神渙散,像是承受不住這指控的重量,踉蹌著向后倒去。
然而,預料中跌倒的狼狽并未發生。
一道身影以更快的速度從程晏榕側后方閃入,帶著雪松冷香的氣息,不容拒絕地隔開了程晏榕,同時手臂一攬,穩穩托住了林安溪搖搖欲墜的身體。
容墨。
他不知何時已越過愣住的助理,站在了門口。
他一只手扶住林安溪的肩背,另一只手看似隨意地擋在她身前,形成一個保護的姿態。
他的目光掠過林安溪慘白的臉和微微顫抖的睫毛,隨即轉向程晏榕,眼神銳利如出鞘的刀,聲音不高,卻字字沉冷:
“程先生。”他用了敬稱,語調卻毫無敬意,“這里不是你可以放肆的地方。”
程晏榕被他這突如其來的介入和毫不客氣的警告弄得一怔,隨即怒極反笑:“你誰啊?我和她的事,輪得到你插嘴?”
容墨并未直接回答,只是將林安溪往自己身后帶了帶,這個動作充滿占有意味。
他方才已從程晏榕的只言片語中拼湊出大概——虹橋酒店之約,協議,熱搜爛事……看來這位程先生,便是林安溪口中那個“需要應付”的麻煩之一,也是那些骯臟緋聞的另一位主角。
他心底那點因為林安溪可能“攀附”他人而產生的不悅,此刻被一種更強烈的、對程晏榕本人及其所作所為的厭惡取代。
尤其是,結合對方那異常的膚色……
林安溪此刻卻像是緩過一口氣。
她掙脫了容墨的扶持,動作很輕,但力道分明。
她站直身體,抬起臉,原本蒼白的面色因激動染上薄紅,那雙總是帶著水色霧氣的眼睛此刻亮得驚人,里面燃燒著清晰的憤怒和被羞辱后的倔強。
她看向程晏榕,聲音因為剛才的沖擊還有些發顫,卻異常清晰,每個字都像小石子,砸在地上:
“程先生,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虹橋酒店的約定,我明確拒絕了。我們之間的協議,白紙黑字,早就兩清。你怎么樣,蘇晴怎么樣,跟我有什么關系?”
她頓了頓,呼吸急促,仿佛用盡力氣吐出后面的話:
“我已經不愛你了,程晏榕。早就……不愛了。”
這句話像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寂靜的院落里激起無聲的漣漪。
容墨扶在她肩側的手,幾不可查地收緊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