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錯愕地看向林安溪的側臉,看到她緊抿的唇線和微微起伏的胸口。
心頭五味雜陳——詫異于她如此直白地撇清與程晏榕的關系,一絲莫名的、連他自己都未及辨明的輕松掠過,隨即卻被更濃的、近乎諷刺的酸澀取代。
原來她曾愛過這個人?愛過這個……蒼白陰郁、行事下作的男人?
程晏榕則像是被這句話迎面打了一拳,臉上的怒意凝固,轉為一種混合著難以置信和更深的陰鷙。
他死死盯著林安溪,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她。
林安溪不再看他,轉而面對容墨,那眼神復雜,有感激,有難堪,也有疏離。
她輕輕掙開他虛扶的手,垂下眼睫:“容總,謝謝您……但這是我的私事,我自己可以處理。”
容墨沒有堅持,收回手,但站姿未動,依舊擋在她與程晏榕之間。
他側頭,目光重新落回程晏榕身上,語氣恢復了那種居高臨下的平淡,卻字字清晰,砸在凝滯的空氣里:
“程先生,林小姐的話,你聽清楚了。她與你,已無瓜葛。若你再糾纏,或散布不實言論,損害林小姐名譽——”
他頓了頓,目光如冰刃刮過程晏榕蒼白的臉。
“容氏法務部,很樂意與你,以及你背后的公司,聊聊誹謗與騷擾的法律責任。”
程晏榕胸膛劇烈起伏,手指在身側攥緊,指甲幾乎要陷進掌心。
容墨的話,像一記響亮的耳光,扇在他臉上。
他沒想到,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男人,竟會是林安溪如此強硬的后盾,甚至不惜以容氏法務部相脅。
他原計劃在容墨面前揭露林安溪“腳踏兩條船”、“心機深沉”的真面目,讓這看似維護她的男人看清她的“本質”,最好能當場翻臉,讓林安溪孤立無援。
可現在,容墨的反應完全出乎意料——非但沒有質疑,反而以一種近乎“無腦維護”的姿態,將林安溪護在身后,甚至反過來威脅他!
這林安溪,到底給這男人灌了什么**湯?
計劃落空,程晏榕心頭那點陰暗的算計迅速轉向。
硬碰硬顯然不明智,容墨這個名字所代表的能量,他即便再不甘也需掂量。
但今晚他找林安溪,本也有另一重目的。
他強迫自己壓下翻騰的怒火和嫉恨,臉上陰郁的表情稍緩,換上一絲略顯僵硬、卻試圖顯得誠懇的神色。
他不再看容墨,目光重新聚焦在林安溪臉上,聲音也壓低了幾分,帶著某種示弱般的商量口吻:
“林安溪,剛才……是我沖動了。熱搜的事,我承認有我的責任,沒及時控制好輿論?!?/p>
他話鋒一轉:“但我今晚找你,主要不是為了這個。是……是關于蘇晴?!?/p>
林安溪抬起眼,眼神平靜無波,像在看一場與己無關的戲。
程晏榕繼續道,語氣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蘇晴因為最近的緋聞,對我誤會很深,執意要分手。我試過解釋,但她不聽。我知道……你和她之前有些交集,在劇組也見過。你能不能……幫我跟她說說?澄清一下誤會?告訴她,我和你早就結束了,那些都是媒體亂寫?!?/p>
他停頓一下,像是下了很大決心,拋出籌碼:“只要你肯幫忙,條件你可以提。資源?錢?甚至……你之前威脅我的那個‘秘密’,我可以保證永不追究,并且額外給你補償?!?/p>
他說完,緊緊盯著林安溪,試圖從她臉上捕捉到一絲動搖或貪婪。
在他認知里,林安溪不過是靠著手段和心機攀附男人的女人,只要價碼夠高,沒有什么是不能交易的。
他甚至陰暗地想,若能在容墨面前,誘使林安溪為了利益答應他的要求,哪怕只是流露出一絲意向,也足以在這男人心里埋下懷疑的種子。
林安溪聽完,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她只是微微偏了偏頭,像在聽一個極其荒謬的笑話。
然后,她輕輕扯了扯嘴角,那笑容里沒有溫度,只有純粹的諷刺。
“程先生,”她開口,聲音依舊帶著一絲虛弱感,語調卻清晰平穩,“你是不是覺得,所有人都該圍著你的感情問題轉?”
“你和蘇晴分手,是因為緋聞,還是因為你本身就讓人無法信任,你自己心里清楚。讓我去幫你解釋?以什么身份?你前女友?還是你緋聞里的第三者?”
她搖了搖頭,眼神冰冷:“我不會去。這對我沒有任何好處,只會讓我再次卷入你們的爛攤子,平白惹一身腥。你的資源,你的錢,你的‘保證’——”她頓了頓,語氣加重,“我、不、稀、罕?!?/p>
程晏榕臉色一僵,準備好的說辭卡在喉嚨里。
他預想過林安溪會拿喬,會討價還價,卻沒想到她會如此干脆利落地拒絕,甚至帶著毫不掩飾的鄙夷。
容墨站在一旁,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程晏榕的提議讓他眸色驟冷,這種將林安溪當作交易籌碼、試圖利用她去挽回另一個女人的行徑,卑劣且無恥。
他下頜線收緊,剛要開口,以更直接的方式終結這場鬧劇——
他的手臂忽然一緊。
是林安溪。
她不知何時悄然靠近了一些,那只手——原本應該細膩柔軟的手——此刻正緊緊抓著他的小臂。
力道很大,指尖甚至隔著衣物布料,傳遞出清晰的、緊繃的觸感。
容墨垂眸。
視線落在她抓著他手臂的手上。
那只手,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原本應是瑩白如玉的色澤。
可現在,手背和指關節處,卻布滿了不正常的、刺眼的紅痕。
有些地方甚至微微腫起,皮膚粗糙,帶著反復摩擦后的痕跡。
這絕非保養得當的女明星的手。
這更像……一雙長期從事體力勞動、被粗糙物體反復磋磨的手。
搓背錯出來的。
容墨腦海里瞬間閃過前臺那句“在浴房等候”,閃過她身上那套粗劣不合體的工作服,閃過她剛才說的“打工”……
所有線索串聯起來,形成一個清晰卻令人心臟驟縮的畫面:她在這里,并非簡單的“等候”,而是真的在做著最底層的雜役工作,用這雙手,在高溫水汽中,為陌生的客人搓背、服務,忍受著勞累與可能存在的刁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