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嬤嬤語氣篤定。
這些年她在后宅走動,見過多少明爭暗斗,經手過的手段也不止一樁兩樁。
“那些藥材都準備好了,分量極輕,不易察覺。人只當是孕期不穩,誰會想到是人為所致?再說了,許初夏本就是剛有身孕,身子尚虛,稍有不慎便容易滑胎,正好順水推舟。”
“等孩子一掉,再把春曉的荷包裝作遺失調包,誰還能查到她們頭上?”
到時候,人證物證俱在。
連對質都不必,事情就成了鐵案。
“到時候,咱們再安排個大夫給她瞧瞧身子,興許還能懷上。”
她說這話時,語氣中帶著幾分虛偽的關切。
大夫是她們的人。
話怎么說,全憑她們授意。
“懷不上更好!不過是個丫鬟,何必費心?”
江蕓娘頭也沒抬,指尖輕輕撫過指甲。
新染的蔻丹紅艷艷的,在光下一晃,像抹了層血似的。
屋里的熏香淡淡飄著,她靠在軟榻上,神情慵懶倨傲。
“一個沒背景的賤婢,仗著肚子爬上了高枝,還真以為自己能飛上天了?”
她冷笑了下。
“她若真能再生,反倒麻煩。不如趁早斷了根,省得日后鬧出什么嫡庶之爭。”
“要是辦成了事,我正好讓她去將軍屋里伺候,也算有了前程。”
“春曉這丫頭還算機靈,知道分寸,又聽話。送去將軍房里,既能讓將軍念我的好,又能替我盯住那邊的動靜。”
她輕輕叩了叩桌面。
“將軍近來夜夜獨宿,聽說對新人也有些興趣。送個清秀伶俐的過去,正合時宜。”
江蕓娘越想越美。
而許初夏呢?
流產之后名聲掃地,老夫人也不會再看重她。
春曉身份低微,家世不清,縱然得了寵,也成不了氣候。
將軍不會為她得罪正室,更不會因為她動搖。
她只能乖乖聽話,成為一枚任人擺布的棋子。
到那時,自己不僅能除掉隱患,還能多一個耳目。
簡直是一舉兩得。
她忍不住笑出了聲,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全然不知真相的春曉,一步步走向了許初夏住的院子。
看著亮堂堂的廂房,春曉眼里直冒光。
她記得自己住的偏房連扇完整的窗戶都沒有。
“你真是走大運了,一下子從泥地里跳上了金臺階!瞧瞧這些家伙事兒,連夫人都沒這么闊氣過!我活到今天,怕是做夢都夢不到能用上這些東西!”
不就是懷了個孩子嗎?
她在心里偷偷咬牙。
明天一見江蕓娘,非得把這兒的事兒添點油、加點醋地說一遍不可。
她要想辦法讓夫人知道,許初夏不僅享受逾制的待遇,還對下人頤指氣使。
只要順著夫人的心意辦事,往后的好日子還在后頭。
“哎喲你說啥呢!我哪是升官發財了?”
“這些東西都是老夫人撥下來的,不是我自個兒的!我不過借住幾天罷了。我能使喚,你也使得!”
許初夏根本不在乎這些物件值多少錢。
在她心里,春曉還是那個一起長大的姐妹。
“我怎么能碰?我還能比嗎?你現在可是將軍屋里的人,肚子里還揣著他家的種!而我呢?頂多算個跑腿的丫頭!”
春曉悄悄抽回手,心里憋著一股勁兒。
老天爺也太偏心了吧!
“春曉,你怎么冒出這種話?咱們小時候就拜了把子,說好有福一起享,有難一起扛!你忘了?”
為了證明沒變心,許初夏悄悄摸出一碟子點心來。
“林嬤嬤送來的,我餓急了,先啃了幾塊,剩下的全留給你!”
她將碟子往前推了推,指尖沾了些油漬,也沒在意。
【娘,她為什么也在?這女人不對勁,你要當心啊!】
小奶團睡醒一覺,精神十足。
剛睜開眼就聽見春曉的聲音,登時心頭一緊。
原以為搬進松嵐院就太平了,
沒想到連麻煩也跟著進門了。
“寶貝別慌,春曉從小就跟我一塊兒長大,我們吃一樣的飯,睡一張炕,親得跟親姐妹差不多,她就是嘴快了點,心腸其實軟得很!”
許初夏一邊說話,一邊輕輕拍了拍肚子。
她還記得,當年自己發高燒那會兒。
是春曉守了她整整三天三夜。
那一陣子藥罐子從早熬到晚。
春曉跪在床邊擦汗換帕子,眼睛都熬紅了。
【常言道,面皮好認,人心難測。再說了,人會變的,娘!】
小奶團依舊不信。
那種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放寬心!我又不是傻姑娘,會好好護著咱倆的!”
許初夏輕聲回應。
“你一個人嘀嘀咕咕說啥呢?”
春曉嚼著香甜的點心,腮幫子鼓鼓的,說話含糊不清。
“沒事兒!餓了吧?那邊還有燕窩呢!”
許初夏笑著指了指桌角的小盅。
蓋子掀開一條縫,熱氣正緩緩升起來。
看到春曉狼吞虎咽地吃著點心。
許初夏干脆把自己那份也挪到了她跟前。
小奶團在肚子里急得直跳腳。
不聽胎寶勸,遲早要翻船!
不行!
不能再干等著了!
必須想辦法讓老娘看清這個女人的真實面目!
【娘啊,那本來是給寶寶留的!寶寶現在正長身體,餓一頓可不是鬧著玩的!萬一生出來少個手指頭、短條腿,你后悔都來不及!】
聽到寶寶那軟乎乎的控訴,許初夏猛地一抖。
腦海中瞬間浮現出孩子缺手少腳的畫面。
這種事絕不能發生,她必須保護好腹中的孩子。
林嬤嬤說得對,孕婦飲食一點都不能馬虎。
就在春曉剛要伸手端碗時,許初夏眼疾手快,一把先撈了過來。
“我也餓了,懷孕之后動不動就餓得慌。下次我讓廚房多備點。”
可春曉的臉色沉了下來。
這么金貴的東西,她活了十幾年都沒沾過邊!
本以為今天能嘗個鮮,結果竹籃打水一場空。
明明之前還說姐妹情深,共享福禍,轉頭卻連這點東西都不肯分。
“還說有福一起享,有苦一起扛?我真是被你騙過去了!一碗破燕窩就把你原形露出來了!你明擺著就是看不起我,故意讓我難堪是不是?”
許初夏愣住了。
“春曉,你怎么說出這種話?不過是一碗燕窩罷了,值得這樣嗎?”
“你說得輕巧!不就是碗燕窩嗎?你咋就不肯分一口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