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排行 分類 完本 書單 專題 用戶中心 原創(chuàng)專區(qū)
小威小說網(wǎng) > 歷史 > 銅雀春深鎖二曹 > 第 5 章

銅雀春深鎖二曹 第 5 章

作者:初云之初 分類:歷史 更新時間:2025-12-23 13:05:49 來源:香書小說

韋相公,韋樞韋俊含?

公孫照倏然間記起,長兄公孫濛在信中提過此人。

他的母親韋元顯是當今天子的表妹,曾經(jīng)為天子奪嫡立下過汗馬功勞。

相較與皇室同輩的公主、郡主,乃至于寧國公這個同母異父的姐姐,反倒是這個表妹,更為天子信重喜愛。

據(jù)說天子在東宮時,便同她許諾,有朝一日我為天子,爾為宰相,君臣相得,豈不也是一段佳話?

不想天不假年,天子還未登基,韋元顯便病故了。

天子大為傷懷,登基之后為表妹追謚文襄,又將她的獨子接到身邊教養(yǎng),視若己出。

愛屋及烏,最后將昔年承諾表妹的,給了這個外甥。

二十七歲的中書令,本朝有史以來,只此一人。

既是宰相,又是外甥,此時此刻,這位韋相公出現(xiàn)在含章殿,似乎也不奇怪。

公孫照心下正思忖著。

再一側(cè)目,那道深紫色的身影已經(jīng)消失在視線當中。

……

含章殿內(nèi)。

江王妃忖度著天子的心意,瞧一眼時辰,含笑道:“陛下先前惦記著公孫娘子,幾次詢問她們一行人到哪兒了,這會兒人到了殿外,怎么反倒晾著人家?”

天子為之默然,半晌過去,才說:“明芳,叫她回去吧。五日之后,凌煙閣中再見。”

明姑姑應(yīng)了聲:“是。”

江王妃因拿不準天子的心意,這時候便不敢貿(mào)然開口了。

只是在回府之后,悄悄跟丈夫說:“陛下很喜歡公孫六娘呢,真是奇怪,都沒怎么見過,卻這么看重她。”

江王聽得納罕不已:“不是說沒見她?”

江王妃搖頭道:“不見不代表不在意,明姑姑是陛下身邊第一等得意人,要不是真的在意,就不會前后兩回都叫她出去說話了。”

江王聽得若有所思:“要不,打發(fā)人去瞧瞧?”

江王妃有些猶豫:“陛下都沒見她,大概也是有所盤算,我們這時候使人過去,叫陛下知道,是不是不太妥當?”

江王因而遲疑住了。

……

公孫照從宮里邊出去,先回鴻臚寺去,書就三張拜帖。

一張給冷家。

那是正經(jīng)的外祖家,既到了天都,必然得前去拜訪。

先前公孫照與顧縱成婚,冷姨母告假南下。

外祖母雖還在世,但也年近七旬,實在是不能勞動了。

公孫照一行人匆忙趕路,倒是冷姨母還落在后邊兒,估計還得有段時日,才能回來。

一張給公孫三姐。

大哥公孫濛在信里說得明白,三姐嫁與崔家二郎為婦。

崔姐夫之父崔行友,如今正在做中書令。

另一張給戶部侍郎顧建平。

他是顧建塘的兄長,現(xiàn)下顧家夫妻既認了她做義女,便該稱呼一聲伯父了。

又有顧建塘書信在,登門拜訪,原也使得。

這兩邊都是要緊親戚,怠慢不得。

公孫家排行第五的那位兄長似乎也在天都,只是長兄在信里邊并不肯詳說他,只說這個五弟并不成器,不必理他。

公孫照此時還未面圣,不欲節(jié)外生枝,便也就暫且依他所言,將此事擱置。

她且在寫,潘姐且在說:“娘子進宮去了,我也沒敢離開,就怕有個什么事情,您回來了找不到我。”

說著,展開了一張地圖:“我稍加打點,找寺內(nèi)的人尋了張?zhí)於嫉貓D,雖簡略了些,但也夠用了。”

末了,又道:“聽鴻臚寺的人說,咱們還沒有上京的時候,三娘子還打發(fā)人到這兒來問過消息。”

公孫照聽得心頭一暖:“三姐有心了。”

潘姐又說:“那姓張的主簿還送了一摞邸報過來,說娘子或許能用得上。”

公孫照一邊書寫,一邊微有訝異地應(yīng)了句:“是嗎。”

潘姐笑著應(yīng)了聲“是”,又有些迫不及待地問:“天子同娘子說了些什么?今日此去,可還順遂?”

公孫照如實道:“天子并未見我。”

潘姐臉上笑意頓去:“沒見娘子?這……”

公孫照反倒不以為意,瞧了眼時辰,叫她去廚下要飯食:“待會兒吃了,就去投拜帖。”

潘姐憂心忡忡地應(yīng)了聲“噯”。

公孫照特別囑咐:“要些精巧的飯食,我想吃魚了!”

潘姐不由得有些躑躅:“娘子,要是有人問起來您今日進宮的事情……”

公孫照道:“那就如實地告訴他們,我沒有見到天子。”

潘姐嘆了口氣:“天都不比咱們揚州……”

又試探著問:“不然,咱們就出去吃?”

公孫照頭也沒抬:“不出去吃,就去廚房要,要不到,就去告訴張主簿。”

她知道潘姐在擔心什么,無非就是怕鴻臚寺的人看人下菜。

她不怕。

公孫照說:“有關(guān)系就大膽用,能成,說明可用。不能成,說明這個人并不可靠,同樣也有所得。怎么都不虧,去吧。”

潘姐聽得精神一振,應(yīng)聲去了。

不多時,又轉(zhuǎn)回來,悄悄告訴她:“廚下的龐嫂子什么都沒問,知道是娘子要的,便很痛快地應(yīng)了。”

公孫照應(yīng)了聲:“知道了。”

如是一頓飯吃完,又去投帖。

照著地圖上的標識,她計劃著依據(jù)親疏遠近,先去冷家,再去崔府,最后往顧府去,正經(jīng)事辦完,就麻利地回鴻臚寺去。

面圣之前,最好還是少在外邊露面,免得生出什么是非來。

……

結(jié)果前腳去冷家投了拜帖,還沒走多遠,就被追上了。

“老夫人說,叫娘子趕緊進去說話。”

公孫照上一回見外祖母,也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因公孫家的舊事,實在不敢沾染天都這邊的關(guān)系。

相較于小時候的記憶,冷老夫人明顯是見老了,精神頭兒倒是很不錯,躺在搖椅上烤火。

“到了自己家里,還投什么拜帖?過門不入,把自己當大禹了?”

公孫照心道:老太太還是這個脾氣!

又趕忙告罪:“孫女不敢,就是想著這回蒙召上京,事態(tài)未明之前,還是按規(guī)矩來為上,太過親厚,只怕給府上惹了麻煩……”

說完,又同旁邊冷姨夫行禮。

冷老夫人搖頭道:“當年都沒有牽連到冷家,現(xiàn)下就更不會了。”

又問她:“你娘這些年還好?提提呢?”

公孫照笑道:“都好,我娘身子一向康健,提提也好,叫她在家安生念書。”

兩下里敘了半晌家常,冷老夫人又叫女婿去置辦酒菜:“咱們祖孫兩個喝一杯。”

又問她:“離了這兒,還要上哪兒去?”

公孫照就把崔家和顧家說了。

“顧家也就罷了,是溫厚人家,崔家,你可別懷什么指望。”

冷老夫人聽得面露嘲弄:“你們家當年陪送給你三姐的鋪子,有兩個都已經(jīng)添到她小叔子的名下了!”

……

冷老夫人知道外孫女蒙召上京,事務(wù)繁忙,留她在家里吃了頓飯,就叫她去辦自己的事情去了。

公孫照鄭重其事地同老人家行了大禮:“我得了空,再來瞧您。”

離了冷家,又往崔家和顧家去送拜帖。

該辦的事情都辦完了,按理說,該回鴻臚寺去。

只是公孫照短暫遲疑,到底還是一抖韁繩,往另一個方向去了。

離京多年,天都好像還是那個天都,又好像跟記憶當中的天都不一樣了。

但公孫府,卻仍舊是從前的模樣。

十三年前,趙庶人之亂發(fā)生的時候,公孫照只有四歲,但也已經(jīng)能記事了。

阿耶在門檻那兒停下,回過神來,笑瞇瞇地看她七手八腳地翻那高高的門檻。

那時候提提還在襁褓里。

阿娘看她衣襟臟臟的,還埋怨阿耶:“別讓她亂跑亂跳,看這弄得,跟只花貓似的……”

她也不怕阿娘,笑瞇瞇地吃自己最愛的飴糖。

正房外有幾棵金桂,彼時開得正好。

風吹過來都是香的。

回首往事,真如同做了場夢一樣。

……

公孫照的拜帖送到崔家,先遞到了崔夫人手上。

若是尋常兒媳婦娘家來人,她知道之后,不過點一點頭,也就罷了。

但是公孫家……

事關(guān)重大,崔夫人不敢貿(mào)然做主。

到底使人將這拜帖遞到了丈夫手上。

崔行友此時還在中書省,聞聽此事,不由得皺起眉來。

公孫家當年的傾覆,本就令人側(cè)目,更不必說在公孫家后邊,還隱隱地還牽著一個趙庶人……

他不太想沾染此事。

只是轉(zhuǎn)念又想,天子傳召公孫六娘進京,大概也有些摒棄前嫌的意思。

這會兒要是再十分清楚地跟她劃清界限,是否也有些不合時宜?

對著那份拜帖看了又看,幾經(jīng)思量,又叫心腹去打聽:“公孫六娘既到了天都,可進宮拜見過天子?”

心腹出去打聽了,很快又回來:“倒是進宮來了,只是陛下沒見她,在外邊等了會兒,就叫回去了。”

崔行友心下便有了分寸。

當下將那份拜帖隨意地往案上一丟,叫人歸家去給夫人傳話:“你別見她,沒得生出什么是非來。”

“明日公孫六娘到了,叫人領(lǐng)著去二郎房里,跟她姐姐說說話,也算是我們顧全了她們的骨肉情分。”

心腹唯唯。

不多時,外頭侍從來稟:“相公,韋相公過來了。”

崔行友便往臉上掛一點笑,起身來迎:“俊含……”

侍從很有眼力地上了茶來,兩人對坐,談?wù)撈疬M來朝中甚囂塵上的常案,期間,韋俊含視線一斜,忽的瞧見了那份攤開的拜帖。

當下失笑:“筋骨強勁,渾厚有力,頗有顏王之風啊。”

崔行友心下微驚,拿不準他是否瞧見了最底下的落款。

既怕韋俊含誤會,又忌憚他與天子關(guān)系親厚。

當下將那張拜帖撿起,遞與他看,神色帶著點無奈:“總歸是自家親戚,說起來,當年,公孫相公待我甚厚,今次公孫六娘上京,不好怠慢了她……”

韋俊含接過瞧了一眼,便將視線收回:“崔相公宅心仁厚。”

崔行友“嗐”了一聲,擺擺手道:“只求問心無愧罷了……”

……

翌日公孫照早早梳洗,往崔家去。

到了崔府門外,外邊早有人在外等候。

公孫照自然是很陌生。

倒是潘姐認識,告訴她:“這是陶媽媽,先頭夫人的陪房,后來跟三娘子一起到了崔家。”

陶媽媽既是先頭夫人的陪房,自然有了年紀。

這會兒見了公孫照,卻也不擺家中老人臉色,趕忙行禮,又有些感慨:“一別多年,六娘子也已經(jīng)長大成人了。”

又領(lǐng)著她往里頭走:“我們娘子知道六娘上京,高興得一晚上都沒怎么睡著,天剛亮就催我來等著,可算是把您給盼來了!”

公孫照進了門,不免要問:“是否方便去給府上夫人請安?這原也是小輩該盡的禮數(shù)。”

“六娘有心了。”

陶媽媽臉上神情微微一頓,很快笑道:“只是我們夫人近來頭風犯了,不好見客……”

公孫照聽到此處,心里邊已然明了。

又知道崔家長房并未離京別居,此時卻不見崔大奶奶,便明白崔家其實不耐煩叫她來。

她也不氣惱——她是為三姐來的,不是為崔家人。

她來得這么早,陶媽媽卻更早就在等著了,可見三姐心里也記掛著她。

這就夠了。

公孫三姐的相貌與長兄公孫濛有些像。

本來也是,一母同胞的兄妹不是?

家族劇變,同時遭遇了父喪,而后天南海北,離散各方。

闊別多年的姐妹再度聚首,各有各的凄楚和難處,不免都哭了一場。

陶媽媽叫人送了溫水來,叫兩人擦一把臉,再之后才坐下來慢慢地開始敘話。

公孫照說長兄:“先前在揚州見到,大哥瞧著都好,嫂嫂也好,孩子們念書的念書,年幼的年幼,沒敢?guī)麄冞h行。”

又說二姐:“二姐也好,說起話來中氣十足的,花姐夫在刺史面前得臉,她日子過得也順遂。幾個外甥我都見了,哦,二姐還叫我?guī)Я藭藕蜄|西給你……”

先說了公孫三姐最掛念的事情,拉了感情,又給自己姐妹兩個牽線搭橋:“我來的時候,叫潘姐夫在后邊購置些精巧東西,預(yù)備著到天都來賣。”

“只是一時半會兒人生地不熟的,既沒鋪子,也沒買主,等他到了,只好來勞煩姐姐了。”

公孫三姐嗔怪她一句:“自家姐妹,何必說‘勞煩’二字?倒叫我好不自在!”

又叫小女兒來拜見姨母:“這是小的那個,今年六歲,前頭還有個小郎,十二歲,在外邊讀書呢,等他回來,我叫他去給妹妹問安。”

等到中午,又留了公孫照用飯,解釋說:“你姐夫在衙門里當差,今兒是他同僚四十歲的整生日,早早就定了要過去,不是故意要怠慢妹妹的。”

公孫照當然可以理解:“咱們自家人,以后多得是見面的機會,姐夫先忙正事,才是正經(jīng)。”

公孫三娘輕嘆了口氣:“多謝妹妹體諒。”

姐妹倆聚在一起,吃了幾杯酒,她眼淚就下來了:“我在崔家沒臉,捎帶著六娘你也被人輕慢。”

“正經(jīng)的姻親過府,全家人都裝不知道,就咱們兩個,冷冷清清的……”

公孫照坐在她旁邊,輕輕地撫弄著她的脊背:“這有什么?三姐,快別哭了。”

她笑著勸慰:“從前那么難,都熬過去了,現(xiàn)在要好起來了,怎么反倒哭了?”

公孫三姐叫她說得又哭又笑起來:“妹妹說的是,是該高興的。”

公孫照瞧了公孫三姐房里的陳設(shè),精巧細致,又不乏夫妻兒女生活氣息,也略微放下心來。

“不怕三姐生氣,我來之前,也聽了些話,進來瞧了,又把心放下來一點,別管旁處怎么說,你們房里小日子倒還過得不錯。”

“你不詳說,我也知道大抵是些什么話。”

公孫三姐搖頭苦笑:“家里邊出事了,起初倒是還好,時間久了,崔家人都有心來搜刮我。”

冷氏夫人帶著兩個年幼的女兒去了揚州,公孫大哥外放,天都沒人敢沾手公孫家的事情,她更不能大喇喇地在外邊招搖,耳目蒙蔽,成了聾子瞎子。

那么好的地段,鋪子竟然經(jīng)營不下去,她怎么能信?

可這話是婆婆說的,不信,就只能撕破臉。

撕破臉之后呢?

她只能信。

再知道婆婆把那兩個鋪子貼補給了小叔,又私底下去勸丈夫:“咱們夫妻一體,還有幾個孩子,分什么你的我的?五弟年輕,娘多疼他幾分,也是尋常。”

又說:“這回的事情,你就當不知道,免得傷了兄弟之間的情分,也叫爹娘難做。”

把丈夫籠絡(luò)到自己這邊,叫他去替自己沖鋒陷陣。

崔夫人到底還是要臉的,跟兒子吵了幾回,雖再見了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但終究沒再伸過手。

關(guān)上門,過自家的日子就是了。

這會兒知道六妹蒙召上京,她是真的高興:“總算是能看見一點指望了……”

公孫照在這兒用了午飯,再說會兒話,才回鴻臚寺去。

臨行前說:“三姐等我的消息,等潘姐夫來了,我叫他來找你。”

公孫三姐應(yīng)了聲:“好。”

……

公孫照頭天去了崔府,第二日又往顧府去。

相較于崔家,顧家便要客氣得多。

顧大夫人見了她,又要留飯:“就是得吃得晚點,等你伯父下值回來,見見面兒,說說話,他也惦念著揚州你義父呢。”

公孫照自無不應(yīng)。

這兩家走動結(jié)束,回到鴻臚寺后,她再沒有出門,只一心等待之后的凌煙閣面圣。

潘姐收了七、八張拜帖,拿與她看:“都是給娘子的。”

公孫照接到手里,挨著瞧了落款。

有幾個是無甚交際的,大抵是覺得她蒙召上京,奇貨可居,投張?zhí)樱囂剿某缮?/p>

還有幾張是公孫家的故交,知道公孫照這個小輩上京,投帖問候,也看她是否有時間往來拜訪。

其中有在做官的,也有居閑在家的,不一而足。

前一類的公孫照都沒有理會。

倒是后一種,她挨著提筆回復(fù),感激之余,委婉地謝絕了他們的好意。

依照公孫家當年的舊事,這么些年都沒有斷絕往來,甚至在她上京之后、局勢未明的前提下,第一時間投帖來問,已經(jīng)是極為仁厚的表現(xiàn)了。

公孫照領(lǐng)受了他們的好意,只是現(xiàn)下圣意未明,卻也不愿將天都城的諸多目光吸引到他們身上去。

若是她能在天都扎根,那總會有以后。

若是不能,又何必將火牽連到人家身上呢。

回信一一遞送各處,有一封送到了右威衛(wèi)將軍高子京府上。

彼時高子京不在府中,管事便送到了高夫人處。

高夫人瞧了一眼信封上的名諱,眉頭蹙起來一點:“公孫六娘的回信?”

捏一捏,很厚重。

她心下微覺不快。

那邊管事應(yīng)了聲:“是。”

高夫人擺擺手,示意他退下,等他走了,再三思慮,到底還是把信封給拆開了。

不曾想信封里邊裝的不僅僅是回信,捎帶著先前高子京去的那封信,也幾乎原封不動的送回來了。

之所以說幾乎,當然是因為那封信已經(jīng)被拆開了。

在此之外的那頁紙,才是對方的回信。

展開瞧了,竟然不是應(yīng)允,而是再三謝過之后的婉拒。

高夫人心下五味雜陳。

等丈夫回府,先說:“這位公孫娘子,行事真是細致體貼,倒是我枉做小人了。”

高子京先前知曉公孫家的女兒蒙召上京,要使人過去問候,高夫人其實是反對的。

她知道已故的公孫預(yù)曾經(jīng)幫過丈夫,也提拔過他。

她也知道丈夫是個有恩必報的人,所以當年那么危險的時候,丈夫敢給公孫預(yù)說情,乃至于這些年與公孫家的往來,她也都認了。

但是公孫六娘忽然間被天子傳召到了天都……

高夫人本能地覺得危險。

至少在圣意未明之前,她不希望丈夫跟對方發(fā)生太多的牽扯。

只是到底她也沒能拗得過丈夫,那封信還是發(fā)出去了。

高夫人心神不寧:“等她來了,該怎么招待?就咱們家的人?太簡薄了。多找?guī)讉€陪客?這等關(guān)頭,萬一觸了天子的霉頭,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又怕對方是個輕狂人:“年輕人嘴上沒個把門的,要是說一些不該說的……”

結(jié)果人家根本沒打算來。

甚至于以防萬一,連高子京的那封信,都原原本本的還回去了。

高夫人頗覺慚愧,又有些懊悔:“早知道……唉。”

高子京見了那封回信,也有些訝異,轉(zhuǎn)而為之一笑:“公孫相公后繼有人啊。”

又跟妻子說:“管中窺豹,公孫六娘非池中物,早早晚晚,都會名震天都的。”

……

楊士云大抵的確是打點過,要水也好,要吃食也罷,鴻臚寺那邊,諸事都很妥帖。

到了太宗皇帝圣壽前兩日,張主簿匆忙來見她:“楊少卿叫我來告訴娘子,后日凌煙閣外,不只是娘子,十六功臣各家都有后嗣要去的。”

這卻是個新消息。

公孫照聽得入耳,略微沉吟幾瞬,便點點頭:“我知道了,你替我謝楊少卿的好意。”

到了太宗皇帝圣壽前一日,又有禮部的官員來尋。

不只是公孫照,其余十五家功臣后裔與她一起,整整十六個人,先往凌煙閣去熟悉環(huán)境。

屆時站在哪里,哪一步流程會用到他們,需要如何回話,如何行禮,規(guī)定得事無巨細。

太宗皇帝至今,已是不知多少年月。

昔年煊赫一時的十六功臣后裔,有的仍舊屹立于朝堂之上,也有的泯然眾人。

對于后者來說,這次面圣,是莫大的機遇。

誰都攢足了勁兒,想在天子面前冒尖兒。

看誰都像是競爭對手。

而公孫照得到的警惕,無疑是最多的。

公孫家,是太宗功臣第一。

也是因為她被傳召入京,才有了后邊的太宗功臣后裔一起面圣的恩典。

倒是有個小娘子主動過去跟她說話:“公孫姐姐人才樣貌如此出眾,蓋壓眾人,我在這兒先預(yù)祝姐姐前程似錦了。”

公孫照目光在她那件光澤黯淡了的灰鼠皮外袍上迅速掃過,而后笑著謝她:“借娘子吉言,敢問娘子怎么稱呼?”

那小娘子向她福了福身:“敝姓許,寬兮綽兮,單名一個‘綽’字。”

公孫照便問候一聲:“原來是彭城侯之后。”

許綽笑道:“姐姐客氣,在這兒的,誰家祖上沒有闊綽過?且看當世罷了。”

公孫照不免附和一句:“正是如此。”

……

如是演練了大半天。

到第二日,天還不亮,公孫照就早早起身,穿戴整齊,叫鴻臚寺的人領(lǐng)著,往宮門前的集合。

到凌煙閣外,禮部的人又是一番叮嚀。

如此生等了近兩個時辰,才終于被領(lǐng)到了凌煙閣前。

結(jié)果不想又出了意外。

十六人在凌煙閣外,依據(jù)禮部安排列定,約莫等了一刻多鐘,又有內(nèi)侍省的人來,四下里瞧一瞧,叫他們遠遠挪到后邊的陰影處去。

禮部的人免不得要過去接洽:“這,只怕不太妥當……”

今次行事,是為了慶賀凌煙閣整修一新,十六功臣的后裔們是表演當中相當重要的一環(huán),怎么能把他們攆到最后邊去?

內(nèi)侍省的人迎頭就懟回去了:“去跟大監(jiān)說吧!”

鼻孔朝天,趾高氣揚地走了。

禮部的人:“……”

這很命苦了。

又不敢跟內(nèi)侍省大監(jiān)這樣的天子近臣嗆聲,眉頭緊皺了會兒,到底還是叫這十六個人往后邊陰影處去站了。

一群人怨聲載道:“這里?”

“這都是最后邊兒了,隔那么遠,誰能看得見我們啊!”

還有人說:“必定是閹人搬弄口舌是非……”

許綽悄悄地瞧了站在最前邊的公孫照一眼,見她默然不語,泰然處之,自己便也就沒有作聲。

一群人抱怨了半天,卻也什么都沒能改變。

日光被身旁的太湖石擋住,陰影里看過去,身邊所有人的臉上,似乎都蒙著一層前途未卜的灰。

臉上的怨氣也緊跟著變重了,還有人在小聲跟身邊的人嘟囔。

禮部的人瞧見,先后過來警告了幾回,終于暫且作罷。

……

日光明亮,卻沒有多少暖意。

天子駕臨的禮樂之聲就在這幽冷之中漸漸近了,原本縈繞在四下里的嘈雜聲音,也隨之消弭無蹤。

公孫照立在十六人最前邊,眼看著朝廷官員、勛貴要臣、外戚、宗親們陸陸續(xù)續(xù)地過來在他們前邊站定。

深紫朱紅,玉帶魚符,人間富貴,莫過于此。

最后,是三省的宰相們和皇嗣、皇孫們簇擁著天子過來。

公孫照等人站在最后的陰影里,只能看見那煊赫的儀仗和一眼望不到頭的扈從。

那金色的穗子在半空中隨風浮動,如同世間至高無上的威權(quán),高高在上地晃動在萬千人的眼前心頭。

因為離得遠了,甚至于連前方的聲音都變得模糊了。

熱鬧都是他們的,而公孫照等人,站在被遺忘的陰影里。

如是不知過了多久,公孫照倏然間聽到了一道聲音,如雷霆一般,直擊靈臺。

有內(nèi)侍高聲傳話:“陛下問太宗功臣后裔,可有人知道,為何要讓爾等立于陰影之中?”

空氣似乎短暫地凝結(jié)了幾瞬,緊接著又迅速地融化開來。

無數(shù)人的目光后移,潮水一般,看向了被擱置在熱鬧喧囂之外的那十六人。

多數(shù)人都覺惶然無措。

公孫照聽見自己的聲音穩(wěn)穩(wěn)地響了起來:“回稟陛下,臣女知道。”

內(nèi)侍傳達天子的命令:“講。”

公孫照徐徐道:“坐對明燈,不可以見暗。而暗中人見對燈者甚真,是故君子貴處幽。”

四下里一片冷寂。

公孫照聽見那內(nèi)侍的聲音不帶任何感情地傳了過來。

他說:“陛下令公孫氏女上前十步。”

目錄
設(shè)置
設(shè)置
閱讀主題
字體風格
雅黑 宋體 楷書 卡通
字體風格
適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設(shè)置
恢復(fù)默認
手機
手機閱讀
掃碼獲取鏈接,使用瀏覽器打開
書架同步,隨時隨地,手機閱讀
收藏
換源
聽書
聽書
發(fā)聲
男聲 女生 逍遙 軟萌
語速
適中 超快
音量
適中
開始播放
推薦
反饋
章節(jié)報錯
當前章節(jié)
報錯內(nèi)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節(jié)列表 下一章 > 錯誤舉報
全局友情鏈接
主站蜘蛛池模板: 亚洲五月六月丁香激情| xxxxx做受大片在线观看免费| 欧美日韩精品一区二区三区不卡| 啦啦啦手机完整免费高清观看 | 国产伦精品一区三区视频| 2018天天干天天操| 天天天天躁天天爱天天碰2018| 亚洲精品成人网久久久久久| 精品少妇ay一区二区三区| 国产免费131美女视频| 人人澡人人爽人人| 国产精品综合一区二区三区| a级毛片免费观看网站| 怡红院视频在线| 中文字幕热久久久久久久| 热99re久久精品香蕉| 十八岁的天空完整版在线观看| 草莓黄色app| 国产国语在线播放视频| 欧美乱妇高清无乱码亚洲欧美| 国产精品白丝在线观看有码| 99久久免费观看| 成人自拍视频网| 久久久久女教师免费一区| 欧美日韩一区二区三区麻豆| 亚洲黄色在线看| 疯狂做受xxxx高潮不断| 十八在线观观看免费视频| 美国bbbbbbbbb免费毛片| 国产aⅴ无码专区亚洲av| 蜜臀精品无码av在线播放| 国产在线观看无码免费视频| 国产v亚洲v天堂a无| 国产欧美视频在线观看| 亚洲香蕉久久一区二区| 国产精品va欧美精品| 非洲黑人最猛性xxxx_欧美| 国产精品免费观看视频播放| h国产在线观看| 客厅餐桌椅子上波多野结衣| 一级毛片特级毛片国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