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不敢!下官不敢啊!”秦平嚇得魂飛魄散,哭喪著臉連連磕頭。
額頭重重地撞在地上,發出“砰砰”的聲響。
“王爺饒命!此事與下官無關啊!下官是被冤枉的!”
他一邊哭嚎,一邊伏在地上,身體顫抖得越發厲害,仿佛下一秒就要暈死過去。
李景隆的心狠手辣,整個京都官場,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落在他的手里,不死也得脫層皮!
“還說你不敢?”李景隆冷哼一聲,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碗筷被震得叮當作響。
他隨手抓起面前的一只白瓷酒杯,狠狠朝著秦平的臉上砸去。
“如今吳王已被禁錮在吳王府中,生死難料!你敢說,這件事與你無關?!”
白瓷酒杯,帶著凌厲的風聲,狠狠砸在了秦平的額頭上。
“咔嚓”一聲脆響,酒杯應聲碎裂。
不光酒液濺了秦平一臉,鋒利的瓷片更是直接劃破了他的額頭。
鮮血瞬間汩汩涌出,混著酒液,染紅了他的整個臉頰。
一滴滴鮮血順著下巴滴落,在青磚上暈開一朵朵刺目的紅梅。
劇烈的疼痛,從額頭上傳來,疼得秦平眼前發黑,幾乎要暈厥過去。
可他卻連哼都不敢哼一聲,死死地咬著牙。
渾身顫抖著,連一句求饒的話,都喊不出來。
“顧遠洲和盧勉,都已親口指認了你!”李景隆的聲音,如同來自九幽地獄。
帶著徹骨的寒意,一字一句,砸在秦平的心上。
“本王已經將他們二人拿下,此刻正在押解回京的路上!”
“你覺得,憑你一己之力,能扛到幾時?!”
他俯身,目光死死地盯著秦平,語氣森然:“還不老實交代,更待何時?!”
聽聞“顧遠洲”和“盧勉”這兩個名字,伏在地上的秦平,渾身劇烈地顫抖了一下。
像是一瞬間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
他死死地咬著牙關,嘴唇被咬得滲出血絲,卻依舊一言不發。
然后緊閉著雙眼,一副死硬.到底的模樣。
李景隆冷冷地看著他,眼神里沒有一絲溫度。
接著緩緩起身,踱步走到其中一扇敞開的窗前。
迎著撲面而來的寒風,衣袂翻飛。
“秦平,你別抱任何幻想了。”李景隆望著窗外漆黑的街巷,聲音似乎刻意提高了些許。
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了然,撇嘴冷笑了一聲,“今夜,不會有任何人來救你。”
秦平的身體,猛地一僵。
“誰若是敢在這個時候,出面救你。”
“無疑是告訴整個京都的人,他就是這樁案子的背后主使!”
李景隆緩緩轉頭,目光銳利地看向地上的秦平。
“你以為,你的主子,會為了救你,暴露自己嗎?”
他輕笑一聲,笑聲里滿是譏諷:“此刻這望星樓外,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在暗中監視著這里。”
“本王敢斷定,那些眼睛里,必有你主子派來的人!”
李景隆緩步走到秦平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眼神冰冷:“從你被押進望星樓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經成為了一枚棄子。”
“一枚,注定要被舍棄的棋子。”
他蹲下身,聲音壓得極低,卻字字誅心:“是抗下所有的罪責,連累你的父母妻兒,滿門抄斬,死無葬身之地。”
“還是老實交代,說出背后主使,自己一個人上路...”
“你自己選...”
隨著話音落下,李景隆的目光落在秦平那張沾滿血污和冷汗的臉上,眼底閃過一絲狠厲的殺意。
不管秦平選哪一條路,他都必須死。
誰讓他參與了陷害朱允熥的事。
動了他李景隆護著的人,就要有死的覺悟。
但他可以選擇,是自己死,還是全家人一起死...
秦平的身子抖得像寒風里的殘葉,冷汗順著額角滑進衣領,涼得他打了個寒顫。
他死死摳著木質地板,指甲都翻了過來,可無盡的恐懼已經令他忘記了什么是疼痛。
好半晌他才攢夠了力氣,顫抖著抬起頭。
視線里的人影面帶冷笑,眼睛里藏著的殺意幾乎讓他覺得自己此時已經是一具尸體。
他喉頭滾動,咽了口干澀的唾。
膝蓋在冰冷的地面上磨出鈍痛,一點一點爬到李景隆面前。
聲音破碎得不成樣子:“我...我若說了,王爺是否真能保我家人性命?!”
李景隆抿嘴冷笑了一聲,緩緩起身,居高臨下的看著秦平。
殿外的風卷著殘雪掠過窗欞,發出嗚咽似的聲響,襯得他的聲音愈發斬釘截鐵。
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本王從不食言。”
這六個字像是一把利刃,徹底劈開了秦平心頭最后一道防線。
他緩緩閉上了雙眼,似乎用盡所有力氣深吸了一口氣。
再睜眼時,眼底已是一片死寂的決絕:“兵部武選司郎中裴亮!”
他幾乎是吼出來的,字字泣血,“下官前往杭州府的所有密令,都是由他傳達!”
兵部的人?!
李景隆聞言,不由得皺緊了眉頭。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跪在地上的秦平,眉峰蹙起,滿是疑惑:“你一個吏部員外郎,官階雖不算低,卻與兵部素無瓜葛。”
“為何要聽一個武選司郎中的命令?”
秦平慘然一笑,那笑容比哭還要難看幾分。
他無力地癱坐在地上,脊背佝僂得像只被打斷了脊梁的狗,喃喃道:“我與他...同屬齊尚書門下...”
“齊泰?!”
李景隆念出這個名字時,尾音微微上揚,隨即發出一聲冷嗤。
那笑聲極輕,卻帶著刺骨的寒意。
眼中的殺意更甚,仿佛淬了冰的刀鋒,叫人不寒而栗。
如此說來,這件事的背后,齊泰也有參與!
殿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秦平粗重的喘息聲。
李景隆負在身后的手緩緩握緊,他沉默片刻,目光再次落在秦平身上。
語氣里帶著不容置喙的壓迫感:“那你身邊那名護衛,是何來歷?如今身在何處?!”
秦平猛地打了個激靈,連忙搖頭,聲音里帶著余悸:“那不是下官的護衛,是裴亮硬塞給我的人。”
他頓了頓,努力回憶著那人的模樣,“他自稱阿四,但下官瞧著,那定然是化名。”
“下官一回京,他便消失得無影無蹤,尋不到半點蹤跡了。”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神里滿是后怕,聲音壓得極低,像是怕被什么人聽了去。
“不過...從他的言談舉止和身手來看,下官覺得...他很可能是宮里的人...”
最后幾個字出口時,他的身子又是一陣劇烈的顫抖。
臉上血色盡褪,只剩下一片慘白,滿是惶恐。
“來自宮里?!”
李景隆瞇起雙眼,眸色陡然變得凌厲如鷹隼。
那雙深邃的眼眸里,寒芒一閃而過,叫人望而生畏。
宮里的人...
若真是如此,那便絕非尋常角色。
要么是御前侍衛,要么便是羽林衛中人,皆是天子近臣。
不過,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
秦平的這番口供,已然是鐵證。
足夠他撬動棋局,掀起驚濤駭浪。
李景隆收回目光,朝著門外揚了揚下巴,聲音淡漠得聽不出情緒:“帶他下去吧,嚴加看管。”
守在殿外的福生聞聲而入,躬身應了聲“是”,快步走到秦平身邊,伸手便去拉他。
秦平被福生冷硬的手抓住胳膊,剛被拉起來,他卻突然開始劇烈掙扎。
他朝著李景隆的方向伸出手,絕望的哭喊聲在雅間內回蕩:“王爺!王爺!那下官的家人...”
“下官的家人...”
李景隆頭也不回,玄袍的衣角在風中微揚,只留下一句輕飄飄的承諾,卻擲地有聲:“本王說話算話。”
秦平的哭聲漸漸遠去,殿內重歸寂靜。
李景隆轉過身,目光落在立在一旁的平安身上。
平安一身勁裝,面沉如水。
李景隆的聲音陡然冰冷至極點,一字一句,帶著徹骨的寒意:“抓人。”
平安躬身行禮,動作干脆利落,聲音低沉:“屬下遵命。”
話音未落,他已轉身疾步下樓。
殿外很快傳來一陣整齊的腳步聲,十幾名黑衣暗衛如離弦之箭,迅速消失在彌漫的晨霧之中。
霧氣濃重,將他們的身影吞噬,只留下一道轉瞬即逝的殘影。
李景隆緩步走到窗前,透過敞開的雕花木窗,掃視了一眼四周昏暗的街巷。
數道黑影幾乎在同一時間掉頭而去,轉眼消失在了天亮前最后一絲黑暗中。
凜冽的寒風撲面而來,帶著冬日清晨的清冽。
他望著天邊,那一抹魚肚白正緩緩撕開墨色的天幕。
旭日初升,一抹淡淡的金色光芒刺破晨霧,灑在京都的屋脊之上,琉璃瓦反射出耀眼的光。
他看著那輪冉冉升起的太陽,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冷笑。
那笑容里,帶著幾分不屑,幾分殘忍,還有幾分運籌帷幄的篤定。
這場棋局,終是要由他來落子一決勝負了。
與此同時,京都的另一端,正在暗流涌動。
...
就在平安帶著暗衛趕往裴亮府邸之際,數匹快馬踏著晨霜,沖進了京都城門。
馬蹄聲急促,濺起一地雪沫。
馬上的驛卒面色凝重,懷中揣著的,正是從杭州八百里加急送來的密報。
最終,被送進了那座巍峨的皇宮。
奉天殿內,燭火搖曳,在逐漸明亮的晨光之下漸漸黯淡。
朱允炆坐在龍榻上,眉頭緊鎖,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他手中緊握著那份密報,五指因為過度用力而一片白、一片紅。
片刻之后,太監尖細的嗓音在殿外響起:“啟稟陛下,兵部尚書齊泰,奉旨覲見——”
“宣。”朱允炆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齊泰幾乎是一路小跑著進了殿。
他一身朝服,衣冠整齊,卻難掩眉宇間的慌亂。
剛進殿門,便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恭敬行禮:“微臣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朱允炆抬了抬眼,目光落在他身上,面無表情:“愛卿平身。”
齊泰謝恩起身,垂手而立,心頭卻像是揣了只兔子,怦怦直跳。
他遲疑著抬起頭,看向御座上的天子,小心翼翼地問道:“陛下如此急著召見微臣,可是出了什么事?”
朱允炆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一句:“安定王回京了,你可知道?”
齊泰心頭一緊,連忙點頭:“微臣知道。”
“而且昨夜他包下了整座望星樓,徹夜未歸。”
他話音剛落,便見朱允炆的臉色又沉了幾分。
那雙平日里溫和的眼眸,此刻卻像是結了冰,透著刺骨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