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棠篤定的語氣讓林廣全變了臉色,他先是看向自己閨女,卻見后者撲閃著圓圓的水眸,也在楚楚可憐的望著自己,一副被冤枉了的委屈樣子。
林廣全眼中閃過狐疑,再看向周遭的家丁,丫鬟小廝全都低下頭去,不敢對上老爺?shù)囊暰€。
在這土宅子里,誰姓林,誰才有話語權(quán)。
唐小棠不過一個(gè)表小姐,出身還不好,除非是這群下人瘋了才會偏袒著她。
“走,去衡陽院。”林廣全還是信不過自己閨女,拂袖而去,直奔唐小棠口中的院落。
見他當(dāng)真聽了唐小棠的,林薇眸色微黯,眼瞧著思琪朝自己跑來,低聲問道,“可是謝景之走了?”
思琪用力點(diǎn)點(diǎn)頭,也跟著壓低了聲音,在主子耳畔囈語,“奴婢昨夜給他喂過藥了,今早過去,就見屋里頭沒人,被褥也疊得整齊,就像是沒來過人一樣。”
“那我就放心了。”林薇勾起唇角,杏眸里閃過一瞬惡劣的笑,“跟過去瞧瞧。”
轉(zhuǎn)頭,她又換上了清純懵懂的模樣,替宋青眠理好有些凌亂的衣衫,旋即像是想到了什么,指尖猛地彈了回來,笑容有幾分勉強(qiáng),“都忘了自己說過不會再喜歡你了……我眼下還有事,無心顧及你,你好生在這兒休養(yǎng),我已經(jīng)派人去修繕你的房子了。”
宋青眠垂眼,生平第一次認(rèn)真打量起眼前的姑娘,耳尖在不知不覺中染上了一抹桃紅,而她剛剛觸碰過自己衣領(lǐng)的指尖也泛著紅。
半晌,宋青眠對著她抿唇笑笑,瞧上去良善溫馴,一雙黑沉的眸子緊緊盯著她,安靜,卻透著難以言說的壓迫感,看向林薇時(shí),宛如在看自己的所有物。
宋青眠走不出永安鎮(zhèn),要想日后不再受刁難,他便離不了這位大小姐。
總要演得乖順些,才能讓林大小姐滿意。
只要能讓自己腰桿挺直的活著,他便不惜一切代價(jià),哪怕是——
給林薇當(dāng)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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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陽院
“舅舅,你只要見了那個(gè)外男,就能知道我的話全是真的。”唐小棠邁著小碎步,努力跟上林廣全,丹鳳眼里全是憤怒和不甘,可她善于隱藏,又擅裝可憐,“薇薇如今不光是私下生活混亂,還學(xué)會扯謊了,舅舅不在家中,是小棠監(jiān)管不當(dāng),才讓表妹墮落至此,小棠甘愿受罰。”
她每說一句話,林廣全的臉便黑上一分,周身氣場冷得嚇人。
小廝推開衡陽院的門,空氣陷入片刻寂靜。
整個(gè)院落干凈寬敞,地上連枯葉都不見一片。
余下的話哽在嘴邊,唐小棠下意識看向一旁的舅舅,后者揚(yáng)了揚(yáng)下巴,指使小廝過去推開一間間房門。
“老爺,四處都翻了,沒有發(fā)現(xiàn)外男的蹤跡。”小廝如實(shí)稟告,“倒是在東廂房里找到了大小姐收上來的糧食。”
林廣全抬眼,順著小廝的話朝東廂房看去,里頭的的確確擺放著一小堆糧食山,幾十個(gè)棕褐色的布袋都塞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雖不多,但好歹是閨女第一次為家中做事。
唐小棠僵在原地,不可置信的驚呼出聲,“怎么可能!那個(gè)外男分明就——”
“表姐……”
聽見那道怯生生的聲音,唐小棠一頓,猶豫著回頭,就見林薇站在門下,一只干凈白皙的小手扶住門框,緊咬著下唇,大滴大滴的眼淚順著臉頰滾落,語氣里裹挾著哽咽。
“你為何刻意針對我?”林薇珠淚滾滾,她皮膚白,哭起來眼尾和鼻頭都紅紅的,無端惹人憐愛,“我知爹爹今日回來,本想著給他一個(gè)驚喜,那些佃戶各個(gè)都精明圓滑,我費(fèi)了好大的力氣才收上來這些糧食,為得就是讓爹爹知曉我改正錯(cuò)誤的決心。”
“表姐毀了我做的一切,我不怪你,可你為何還要辱我清白?”她像是受了巨大刺激一般,腳步踉蹌幾下,輕輕倚在門框上,“縱使我從前混賬無知,也不是任表姐隨意欺負(fù)的理由!”
“你……你強(qiáng)詞奪理!”唐小棠氣得臉頰滾燙,忍不住高聲辯解,“一定是你強(qiáng)施壓迫,才讓這些下人不敢說實(shí)話,昨兒明明許多人都瞧見——”
“唐小棠。”林廣全聽不下去,開口打斷了她的話。
唐小棠噎住,手足無措的站在一旁。
林廣全斜睨著她,眼神漠然,“我出門不過兩三月,你怎就變成了這副無禮的樣子?你與薇薇是一家人,口出狂言,對你有何益處?”
“不……不是的舅舅!”唐小棠還想再爭辯。
“爹,表姐平日里端莊知禮,溫柔賢淑,今日大抵也不是有意的。”林薇淚光楚楚,許是一路跑過來的,秀發(fā)有些凌亂,她吸了吸鼻子,聲音糯糯的,更惹人可憐,“只是林家業(yè)大,外頭多少雙眼睛都盯著呢,恨不得隨時(shí)上來踩爹爹一腳,越是這個(gè)時(shí)候,我們越不能內(nèi)訌,若是自家人成了敵人,外頭的少不了要看笑話。”
“姑母和姑父走了,表姐養(yǎng)在爹爹膝下,也算是林家的女兒,倘若表姐毀了我的名聲,往后也會影響自己的婚事。”
“為了林家……”林薇垂下頭,白玉般的指尖輕輕拭去臉上的淚珠,“爹,今日之事,女兒不計(jì)較了。”
話音落,唐小棠臉色瞬間慘白,急忙看向林廣全,果不其然,后者那張臉黑的像鍋底灰。
林廣全最是看重家族基業(yè),把真金白銀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林薇這個(gè)賤人以退為進(jìn),將此事上升到家族的高度,明擺著是要給自己難堪。
“唐小棠,你爹娘走得早,我平日里又疏于對你的管教,你愈發(fā)不像樣子了,連你妹妹都比你這個(gè)姐姐懂事些!”林廣全沉著臉,語氣冷硬,“鎮(zhèn)西有個(gè)從宮里退下來的嬤嬤,原是要請來教導(dǎo)薇薇的,如今一見,倒是你更需要些。”
“明日一早,在你自己的院子里等著教習(xí)嬤嬤來。”
“舅舅……舅舅!”唐小棠看著拂袖而去的男人,氣得跳腳,一側(cè)頭,林薇早就腳底抹油,不知跑到了哪去。
“小姐,太爽了!”思琪不停的深呼吸,像是將軍打了場漂亮的翻身仗一般,“這口惡氣,咱們終于是出了!明天那個(gè)嬤嬤一來,整個(gè)鎮(zhèn)子都會知道是表小姐出了格,看誰還把她和小姐作比較!”
“這就讓你滿足了?”林薇頗有些無奈的瞧著她,一雙杏眼也亮晶晶的,“她敢陰我,就該料到我能反將一軍。”
說著,林薇伸手推開了房門,門不過才開了一條狹窄的縫隙,一只瘦削修長的手猛地從房里彈出來,精準(zhǔn)扯過她的細(xì)腕,將林薇半拖半拽的拉進(jìn)了屋子。
思琪嚇了大跳,回過神后忙上前拍門,“小姐!小姐!”
可無論她怎么拍打呼喊,眼前的房門都紋絲不動,也不見里頭的人應(yīng)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