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手緊緊捂住林薇的粉唇,讓她說不出話來。
林薇半靠在身后之人的懷里,感受著后背傳來的溫度,輕輕垂眼,身后的人挽起了袖子,青筋凸顯結實有力的手臂橫在身前,他的手指節修長,因為用力,顯出淺淺的筋骨,他另一只手捏住碎瓷片,銳利的尖角正對著林薇雪白光滑的脖頸。
“一夜沒見了,大小姐。”身后之人漸漸放下捂住她嘴唇的手,戲謔的語氣里摻雜著厭惡。
林薇連頭都沒回,就喚出了他的名字,“我就知道你不會輕易離開的,謝景之。”
聽到她平靜的語氣,謝景之眸中閃過一瞬意外。
比起外頭的小丫鬟,這位千金大小姐似乎冷靜不少。
“既然猜到是我,你為何不怕?”謝景之垂眼看著她的頭頂,一雙丹鳳眼微微瞇起,“不信我敢了結你嗎?”
“你若是敢動手殺我,何必苦苦忍到現在?”林薇在他懷里轉了個圈,絲毫不懼頸邊的碎瓷片,倒是謝景之神色一凌,下意識將碎瓷拿遠了些。
林薇仰頭看他,眼尾和鼻頭還有沒褪去的紅,“你有家人要養,所以無論從前我如何磋磨你,你都狠不下心來對我動手,對嗎?”
謝景之怔了一瞬,臉色也隱隱泛白,半晌,捏著瓷片的手輕輕垂落。
林薇一雙杏眼濕漉漉的,就這么柔柔的注視著他,“我已經說了往后不會都再打擾你,你為何還要尋來?”
謝景之盯著她半晌,薄薄的唇角輕勾,笑得桀驁,“林大小姐還真是喜新厭舊,移情別戀的速度超乎常人,糾纏了我半年之久,卻又突然被一個小白臉吸引了視線,林薇,你這樣的人,哪配得到別人的愛——”
“表……表小姐!”
“薇薇,你在屋里嗎?表姐有話想對你說。”
外頭傳來思琪驚慌失措的聲音,緊接著,唐小棠的聲音從外響起。
林薇臉色瞬變,回眸看去,門板上依稀倒映著女子的身影。
謝景之留意到她的異樣,也跟著望去,懷中的姑娘身子緊繃,無意識貼近自己,他輕挑眉梢,聲音低啞,“怎么,大小姐怕了?”
林薇睫羽輕顫,余光瞥向屋子內側,喃喃道,“躲起來,條件任你開。”
謝景之愣了一瞬,還沒回過神來,就對上了一雙濕漉漉的眼睛。
“我雖不知道你是怎么摸進我房里來的,但你上趕著找過來,自然是有求于我,又拉不下臉來開口相求,對吧?”林薇靜靜注視著他,語氣篤定,“躲起來,你想要的我會盡力幫你做到,但若是讓她發現,你我都沒有好果子吃。”
謝景之沉默一瞬,步子后撤,拉開了二人之間的距離,側身徑直朝著一人高的柜子走去。
直到柜門合上,林薇將有些凌亂的衣服收拾齊整,拉開了房門,與唐小棠四目相對。
“是表姐呀。”林薇像沒骨頭似的,軟軟斜倚在門上,唇角翹起譏諷地弧度,慢條斯理地開口,語氣拉長,“怎么有空來我這兒?我還以為這個時辰表姐正在收拾院子準備迎接教習嬤嬤呢。”
明晃晃的嘲諷。
唐小棠咬緊牙關,才讓勉強維持笑容,咬牙力道之大,甚至都聽到了自己的磨牙聲,“薇薇,方才是表姐不對,失了禮數,表姐此番是特意過來給你賠不是的。”
林薇投去視線,饒有興趣地挑眉,那個囂張跋扈的大小姐仿佛又有了靈魂,“表姐,你我明明可以暗著較勁,你卻非要擺到面上來,到底是笨,還是蠢?”
唐小棠愣住,一時反應不過來她的話,嘴角抽搐著上揚,“薇……薇薇,你這話是什么意思?我們是一家人啊。”
“你拿我當過一家人嗎?”林薇勾起唇角,嬌軟的嗓音帶著傲然,“你心里打得究竟是什么算盤,我一清二楚,我本不愿與你撕破臉面,可誰讓你執意犯到我面前。”
“唐小棠,你當我是傻子嗎?”
唐小棠咬住唇瓣,身形搖搖欲墜,像是被她的話狠狠刺激到了一般,“薇薇,你怎能這般想我?我是你姐姐呀,我今日的確欠妥,可這么多年,我都是一心一意的為林家好,為你——”
“你沒家嗎?”
唐小棠的聲音戛然而止。
林薇還是方才那一副才哭不久的模樣,可眼神卻像是徹底變了一個人,讓她覺得陌生。
“你姓唐,一味操心林家做什么?”林薇扯了下唇角,語氣涼薄,“無論林家是蒸蒸日上,還是岌岌可危,都用不著你這么個外姓的來操勞,林家的天塌了,也會有我林薇來頂著,不過是使些小伎倆提高了自己的名聲,就妄想與我平起平坐了?”
“不……我從未想過僭越,只是我父母雙亡,我獨自一人無法立足,才來投靠舅舅的。”唐小棠哭得梨花帶雨,可惜,這里是林薇的院子,目光所及之處全是林薇的心腹,沒人有這個閑心來看她表演。
“我對表姐沒有過多要求。”林薇正了身子,懶懶開口,“只要你安分守己,林家不差你一碗飯吃,可若是你動了不該動的歪心思,就別怪我對不起死去的姑母。”
唐小棠臉色煞白,她努力遮掩的這層窗戶紙被林薇戳破,小心思暴露在臺面上,讓她徹底慌了神。
謝景之高大的身軀費力躲在柜子里,呼吸都有些受阻,他一字不落將外頭那位大小姐的話聽進耳朵里,心里升起一股異樣。
林薇好像……變了不少。
說不定真能幫上自己。
另一頭,主仆二人在小小的院門前站定。
“少爺,那個啞巴就住在這兒。”
沈墨微微頷首,抬眸看向門上的匾額。
扶風院,她倒是習慣把看中的人都塞到這里來。
薄薄的門板被人推開,清瘦俊朗的男子坐在小幾旁,窗子沒關,微風吹動他身前的長發,也吹動那件不合身的衣裳,他用秀白的指尖沾了點茶水,在桌上一筆一劃地寫出林薇的名字。
只是眨了下眼,一只白皙勻稱的手從側面伸來,在茶水上輕輕一點,在宋青眠寫下的字上又添了一撇。
“這才是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