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篤,篤篤,篤篤篤!”靠外的窗戶忽然被有節奏地輕輕叩響,把正全神貫注對付哨子的阿沅嚇了一跳,她小身子一抖,下意識地就往爹爹懷里撲。
孟大川伸出虛弱的手臂,穩穩地接住了她,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別怕,是爹爹的人。”
他低聲哄了阿沅一句,隨即轉向窗口,語氣雖輕,卻帶上了一種阿沅從未聽過的、屬于上位者的淡淡威嚴,“進來吧。”
窗戶應聲被無聲地推開,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靈活的貍貓般悄無聲息地掠了進來,落地時幾近無聲。
阿沅的眼睛立刻亮得像夜幕中的星子,她看看手中這枚發不出聲音的神秘哨子,再看看眼前這個一身利落黑衣、面容普通卻眼神銳利的男子,內心早已狂喜亂跳。
這劇情走向不錯啊!居然還有暗衛這等人物存在!看來這個爹爹,并非表面看起來那般簡單。
只是,歡喜之余,一絲疑慮也悄然爬上心頭:這一家明明暗藏這樣的助力,前世的記憶中,為何會落得那般凄慘的下場?幾乎毫無還手之力。
難道僅僅是因為孟大川猝然早逝,這些力量便隨之煙消云散,或是無人能夠調動了嗎?
她晃晃腦袋,暫時壓下這紛雜的思緒。不管怎樣,這無疑是天道對奶娃娃的厚愛,總會在絕境中順帶給出一點生機和驚喜。
“主子,孟柒來遲,請主子責罰。”黑衣人進屋后目不斜視,徑直面向床榻,看到床上形容憔悴卻眼神清明的孟大川,毫不猶豫地單膝跪地,那“撲通”一聲地板都震了震,聽在阿沅耳里都覺得膝蓋疼。
“選二十名精干護衛,最遲明日進莊。”孟大川沒有任何廢話,直接下令,語氣平靜卻不容置疑,調派二十人聽來如同安排一桌飯菜般簡單。
“另派四名暗衛,暗中護衛此院,需得嚴防死守,不得有誤。”
“是!屬下遵命!”自稱孟柒的黑衣人恭敬應聲,語氣斬釘截鐵,毫無猶豫。
“還有,”孟大川的目光轉向安靜的兒子和一臉好奇的女兒,略一沉吟,補充道,“再為夫人、少爺和小姐,各自挑選兩名會武功的貼身侍從。”
他頓了頓,特意加重了語氣,“年歲與少爺、小姐相差不要太大,以便近身護衛,亦能相伴。”
“屬下明白,暗衛即刻便到,其余的——明日之內便安排妥當。”
直到黑衣人領命,身形一閃飛掠而出,窗戶也隨之悄無聲息地關上,柳氏都還怔怔地呆站原地,有些回不過神來。
這也難怪,十幾年的夫妻,她只知夫君有些本事,在軍中必然有些舊誼,卻從未見過、甚至從未想象過他竟有這般,如同軍中將領調兵遣將般的威勢和隱藏力量。
“爹爹,爹爹!”阿沅小手扒著爹爹的胳膊,仰起的小臉上寫滿了孺慕和佩服,那雙大眼睛里更是閃爍著毫不掩飾的、略帶狗腿的討好光芒,“嘻嘻!”
“阿沅可是有話要說?”奶娃娃那點鬼馬小心思毫不掩飾,幾乎全寫在臉上,孟大川哪里會看不出來?他眼中閃過一絲笑意,聲音也柔和了些。
“爹爹,這個哨子,阿沅喜歡,”她舉起那枚無聲的哨子,眼巴巴地望著孟大川,“能給阿沅玩……”話還沒說完,小算盤打得噼啪響。
卻換來孟大川一句斬釘截鐵、毫無轉圜余地的:“不能!”
“爹爹……”阿沅笑容蛻變,拖長了聲音,小嘴撅得能掛油瓶,五官也委屈地皺成了一團,雙手抓住爹爹的臂彎輕輕搖晃,奶聲奶氣的撒嬌攻勢全面展開,“好爹爹……就給阿沅嘛……”
孟大川面對女兒的撒嬌,心中一軟,臉上故意板了起來,但眼神里的溫和卻藏不住:“這個真不行,此物關系甚大,非孩童玩具。你要用人,爹爹給你安排就是。”語氣雖硬,承諾卻給了出來。
奶娃娃立刻見好就收,奸計得逞般笑彎了眉眼:“就知道爹爹最好了!”毛茸茸的小腦袋親昵地蹭了蹭孟大川的下巴,隨即又抬起臉,眼中閃著躍躍欲試的光芒,“爹爹,窩要~掏侯府的老窩。”說得一本正經,仿佛在說要去花園摘朵花。
“胡鬧!你才多大?”孟大川和柳氏幾乎同時出聲呵斥。柳氏更是驚得坐上床沿,滿臉的不贊同與擔憂。
“是神仙姑姑~讓窩去噠~”阿沅早有準備,小脖子一梗,理直氣壯地搬出“尚方寶劍”,“神仙姑姑說,要去掏回娘親的嫁妝~不能便宜了那些壞人!”她圓溜溜的黑眼珠咕嚕咕嚕轉著,觀察著爹娘的神色,就不信他們敢不聽“神仙姑姑”的指示。
果然,夫妻兩人聞言同時愣住,對視一眼,臉上都浮現出驚疑不定的神色。
沉默了半晌,孟大川才深吸一口氣,妥協道:“……罷了,阿沅暫且可以動用爹爹方才說的那四名暗衛,急用之時,大叫一聲‘烏龍’,即可現身。”這已是極大的讓步和信任。
“耶!”阿沅立刻在床上蹦了起來,小身子輕盈地跳了幾下,床板發出輕微的“嘣嘣”聲,她拇指微翹,“爹爹威武!”
“只是,”柳氏從震驚中回過神,依舊憂心忡忡,她試圖讓女兒知難而退,“雖是匆忙,細軟和銀票能帶的都帶出來了。庫房里剩下的都是笨重的大件家具、擺設,還有布料藥材等,即便有四個暗衛,也未必能悄無聲息搬出來。”更重要的是,她極度擔心阿沅的安全,侯府畢竟不是善地。
“沒事兒!”阿沅小手一揮,一副胸有成竹的小模樣,“神仙姑姑借給窩一個~大大的房子!”
她兩只胖乎乎的手臂盡力張開,劃了一個盡可能大的圈,然后小臉一揚,帶著一股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勁兒,“我要掏他個片~甲~”
她故意卡住,眨巴著大眼睛,再次尋求場外援助。
“嘚嘚,”她看向孟懷瑾。
“片甲不留。”孟懷瑾的嘴巴微微動了動,仍然沒有抬頭,低低的聲音卻幾乎與她求助的聲音同時響起,清晰地在安靜的室內回蕩。
孟大川眼中瞬間閃過驚愕與難以置信的狂喜,他猛地伸出手,緊緊摟住了身旁因激動而微微顫抖的柳氏的肩膀。
柳氏早已是淚流滿面,她捂住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只是貪婪地看著兒子那依舊低垂卻終于再次主動開口的側臉,仿佛要將他此刻的模樣深深鐫刻在心里。
看著爹娘的反應,阿沅臉上露出了小狐貍般賊兮兮卻又無比可愛的笑容,她老氣橫秋地對柳氏說:“嘚嘚會慢慢好起來的。”接著又像個小管家婆似的叮囑,“按時吃柒藥,必能好。”
至于柳氏因服藥和打擊而虧損的身體,要想徹底滋補回來,絕非一日之功,恐怕需要好幾年的精心調養。
她實驗室眼下可沒有現成的人參、鹿茸、阿膠、靈芝這類珍貴補藥。這也正是她迫不及待想去“掏空”侯府的原因。
那些本該屬于娘親的嫁妝里,定然少不了這些好東西。拿回來,既解了燃眉之急,也算物歸原主。
但是嘛!壞祖母的庫房~她還是要走走的,否則出不了那口惡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