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上靠近道路,地方狹窄,并不適合安營。村長便帶著村民準備下河灘,那里地勢開闊,大家住得緊密一些,也還有個照應。
南見黎看著眼前平坦的河道,心里忍不住嘆氣。
這河道看著干涸,但地底肯定還是濕潤的。要真在上面睡一晚,下面潮氣侵蝕,上面夜風灌頂,誰來也遭不住。
加上,地下潮濕是蛇蟲鼠蟻天然的庇蔭處,這要晚上都爬出來透氣.......
那場面,想想就刺激。
環視四周,南見黎看到河岸不遠處有處陡坎,下面地勢還算開闊平坦,那道陡坎還能擋住夜風,是個不錯的露營地。
南見黎趕忙伸手拉住正要往河道下走的孟成平,示意他先別急著行動,隨后邁開大步,徑直朝著村長走去。
她走到村長面前,將自己的擔憂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還指著自己選好的地方,讓村長過目。
村長順著南見黎手指的方向望去,瞇起眼睛仔細打量了一番那處陡坎下的地方,臉上漸漸露出了贊許的神情。
“大.....阿黎,還是你的眼力好,那地方確實比河灘強多了。”村長一邊說著,一邊拍了拍南見黎的肩膀。
隨后轉身,望向已經提前下到河道里的兩三戶人家,大聲喊道:“立成,恒娃子趕緊上來,咱們不住河道了。”
孟立成和孟恒一手扶著自家老人,媳婦帶著孩子,兩大家子人準備先將老小安頓好再取行李。
現在一聽不住河道了,忙回頭去看村長,一臉疑惑。
圍在岸邊準備下河道的村民此時也全都停住動作,這才注意到站在村長身邊的南見黎。
小姑娘脊背挺直地站著,略帶英氣的臉上帶著靈動,絲毫沒有往日的癡傻與呆滯。
“河道恐有潮氣,咱們去那邊,干燥還背風?!贝彘L指著不遠處的陡坎說道。
陡坎雖然不遠,但也有四五百米的距離。已經累了一天的村民此刻一點也不想動,只想趕緊安頓下來,躺下好好休息。
人群中頓時炸開了鍋,大家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這河道看著寬敞,咋就不能住了呢?旱成這樣哪里還有潮氣?”一位上了年紀的大爺皺著眉頭,滿臉不解地嘟囔著。
“就是啊,那陡坎下面能比這河道強多少?還不如就在這吧,累了一天了折騰啥。”旁邊一位大嬸也附和著,皺著曬的黑紅的臉,一臉抗拒。
“傻大妞,是不是你跟村長說的?!焙鋈挥腥嗽捯粢晦D,直指南見黎?!奥犝f你不傻了,但也別瞎指揮行嗎?多走那么遠的路,我們這一百多口子的行李你給搬啊?!?/p>
南見黎聞言,神色未動,挺直了脊背,目光掃過眾人,決定先忍一手。
她態度平和,語氣沉穩開口:“各位鄉親,我理解大家累了一天不想再折騰的心情。但咱們露營,安全舒適才是第一位的?!?/p>
“這河道地勢略低且順著風勢,看似干燥,內里卻是潮濕。夜里溫度低,這潮氣就會往上冒,咱們睡在這上面,身體肯定受不了,說不定還會落下病根?!?/p>
說著,她又轉身指向不遠處的陡坎:“那陡坎下面,地勢高,干燥又背風。背靠陡坎晚上也安全一些,多走這點路,換來一晚的好覺,總比在這潮氣里受罪強吧?”
村民看著侃侃而談,自信發光的南見黎全都瞪大眼睛,不知該作何反應。
“哧”還是那道不善的聲音,嗤笑道:“一個傻子說的話你們不會還信吧?”
村長黑沉著臉,看向躲在人群里的鄭老二,怒喝道:“鄭老二,你別以為躲著,老子就不知道你是誰!就你那破鑼嗓子,誰聽不出來?滾出來!”
鄭老二被村長這一聲怒喝嚇得一哆嗦,磨磨蹭蹭地從人群里擠了出來,臉上卻還是一副不服氣的模樣,梗著脖子道。
“咋啦?我說錯啦?她以前不就是個傻子嘛,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
“你才分不清!你才是傻子!”孟老太從鄭老二身后冒出來,一把將人推倒在地,怒瞪著他罵道:“你個蠢東西,壞流膿的胚子。我家阿黎好心,才為大家伙著想,你敢罵他?”
“老大,砍死他。”孟老太大手一揮,在不遠處的孟成平像是受到召喚,應了聲,提起鐮刀就要沖過來。
附近村民趕緊將人拉住,好言勸了好一會,才將人安撫下來。
“鄭老二也沒說錯??!”一道陰陽怪氣的聲音響起,“傻大妞以前什么樣,大家都知道?,F在突然說起這些門道,怕不是惹了什么邪祟?別是這旱災都是她這個瘟神招來的吧!”
隨著話音,南見黎的視線越過人群,定格在一個穿著灰布衣衫的老太婆身上。這人姓茍,嫁進孟家村時是二嫁,身邊帶了個有些癡傻的兒子。
一年前,茍老太為給她那癡傻兒子娶媳婦,硬是瞄上了剛滿十四歲的“傻大妞”。
劉氏背著孟家人收了彩禮,只等吉日一到就送她過門。
可偏在定下日子的第二天,茍老太那癡傻兒子不知怎么進了后山,被熊瞎子掏了腔子,尸體抬回來時,連模樣都認不清了。
這門親事自然黃了,茍老太總說是傻大妞克死了自己的兒子,更是在村里傳她是個瘟神。
此刻茍老太舊話重提,更是狠毒地將天災栽贓到她頭上,這是恨毒了她,想她置于死地啊。
“茍婆子,你真是條狗??!我家老二在世沒少幫襯你家,就你這小兒子還是老二給從水里撈起來的,你現在來污蔑他閨女,你還是人嗎?”
孟老太擋在南見黎身前,指著茍老太鼻子破口大罵:“老娘體諒你死了兒子,不與你計較在人后的口無遮攔,但你今天竟敢明目張膽污蔑我孫女,看我不撓死你。”
眼看孟老太就要撲上去,南見黎趕緊上前一步,將人扶住,一手替她順著背,一邊溫聲安撫著:“奶,你都說她是條狗了,她能是人嗎?乖,別動氣,咱不能跟狗打架?!?/p>
她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里。村民們先是一怔,隨即有人忍不住低笑出聲。
“話咱們已經說到,至于要不要換地方,就是別人的選擇,咱們干涉不了。走吧,咱們去前面搭帳篷?!?/p>
南見黎扶著孟老太回到板車旁,孟成平已經氣呼呼地將鐮刀掛回車轅處,拉起板車脫離隊伍,朝著南見黎選定的位置走去。
馮大夫拍了拍,自己的兒子和兒媳,示意他們別看戲,趕緊跟上。
比他們手腳更快的是沈家兄弟,兩人只推著一輛獨輪車,行李很少,算是輕裝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