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尖叫恰似半空驚雷炸響,穿透太守府沉沉夜色,瞬間驚動了上下人等。護院們抄起腰刀棍棒,雜役們也尋了扁擔鋤頭,兵丁更是披甲執械,從各房各院蜂擁而出,如潮水般涌向后花園;前廳議事的胡瑯與薛雕聽得這凄厲驚呼,皆是神色大變,對視一眼便知出事,急匆匆循著聲音趕去,腳下官靴踏得青石板路“噔噔”作響。
月色朦朧如紗,廊下燈籠搖曳不定,將眾人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趕到后花園一看,只見童氏頭顱滾落在三尺開外,尸身僵臥草叢,鮮血汩汩浸紅了周遭茵茵草地,濃烈的血腥氣混雜著夜露濕氣,直沖鼻腔,令人作嘔欲吐。
胡瑯久歷官場風波,雖驚怒交加,卻未失方寸,目光掃過尸身與滿地血跡,轉瞬便斷定是李俊、燕青二人前來報復。他心念電轉,暗叫不好:這伙梁山賊子行事乖張,報復童氏定是幌子,覬覦府中金庫才是真意!
一想到金庫中積攢的萬貫家財,胡瑯頓時驚出一身冷汗,額角青筋突突直跳,厲聲下令:“快發警訊,敲鑼傳令,調集府中所有護院、兵丁全力搜捕兇犯!薛雕,你即刻快馬出城,調動城外駐扎的官軍,連夜全城戒嚴,挨家挨戶緝拿這伙賊寇,絕不能讓他們跑了!”
吩咐完畢,他親自帶著府內十余名護院高手,急匆匆直奔金庫而去,腳下步子快得幾乎要踉蹌。
此時李俊與燕青剛將金庫中的金銀珠寶盡數打包妥當,四大麻包堆在門前,沉甸甸壓得地面微微下陷。二人正欲開門撤離,忽聞府內警訊鑼聲大作,人聲喧嘩夾雜著急促的腳步聲從遠處傳來,由遠及近,當即知曉行蹤敗露。
二人皆是藝高人膽大的豪杰,非但不見半分慌亂,反倒沉著鎮定,眼神愈發銳利。李俊上前一步,從燕青手中接過一個麻包,將三個袋口擰在一起牢牢扎緊 —— 每個麻包足有百斤之重,三袋疊加便是三百余斤,可在他一龍二虎三牛的神力之下,卻如牛角掛草般輕巧無物。
他一手提三袋金銀,另一手緊握鋼刀,刀柄被掌心汗濕,沉聲道:“走!莫要與他們糾纏!”
燕青提著余下七十斤重的麻包,分量輕重適宜,絲毫不妨礙身形騰挪。二人皆是一手提金銀,一手握利刃,李俊在前開路,燕青緊隨殿后,如一把淬了寒芒的鋒利尖刀,徑直向金庫大門沖去。
為便于視物廝殺,二人默契地撤去隱身術,身形剛在昏暗的金庫門口顯現,便與急匆匆趕來的胡瑯一行人迎面撞上,被死死堵在了這方寸之地。
“殺!” 李俊一聲大喝,聲如洪鐘震得周遭空氣嗡嗡作響,渾身氣勢陡然暴漲,一龍二虎三牛的天生神力盡數施展,手中鋼刀舞得密不透風,刀光霍霍如匹練翻飛,勇猛無匹。
胡瑯帶來的護院皆是府中精挑細選的好手,尋常江湖人也未必是對手,可在李俊面前,卻如土雞瓦狗般不堪一擊,被凌厲刀風掃得紛紛后退,稍有遲緩便被利刃劈中,或斷胳膊或裂頭顱,殞命當場,鮮血濺落滿地,染紅了金庫門前的青石。
燕青深知李俊如今的實力,放心讓他在前驅敵,自己則專注殿后,目光如鷹隼般掃視身后,警惕任何可能的偷襲。
先前在湖州遭遇高源追兵時,李俊為防被官軍合圍,多是隔一兩丈施展“隔空打牛”之術,以突圍為主,未曾真正近身肉搏。此番被圍在金庫門口,又知曉童威、童猛早已出城在官道等候,二人再無后顧之憂,得以專心應戰,將近身搏殺的戰力發揮到了極致。
李俊氣力較往昔暴漲了數十倍不止,手中尋常腰刀在他掌中輕如木片,雖揮舞靈巧,可刀刃的堅韌終究抵不住神力加持,激戰片刻便已卷口崩刃,漸漸成了雞肋般的累贅。
李俊心中不耐,索性手腕一振,將腰刀擲于一旁,那刀 “當啷” 一聲釘在墻上,刀柄兀自顫抖。他旋即從燕青手中接過那七十斤重的麻包,雙手各提一袋 —— 兩百七十斤的重量,在他手中竟如尋常兵器般趁手。
雙臂一振,兩個麻包如兩座移動的小山般揮舞起來,帶著呼嘯的勁風,向周遭蜂擁而上的敵人狠狠砸去。
這般沉重的 “兵器”,世間何人能擋?僅麻包揮出的勁風,便將前排兵丁掃得東倒西歪,耳鼻流血,后面的人見狀無不心驚膽戰,再也無人敢上前硬抗。
李俊憑借這無雙神力,在人群中橫沖直撞,如入無人之境;燕青緊隨其后,手中鋼刀寒光閃爍,精準收割著每一個漏網之魚,二人配合得默契無間,轉瞬便殺出一條血路,沖破了這層包圍圈。
二人腳下發力,身形如奔馬般疾馳,腳下青石板被踏得 “篤篤” 作響,短短片刻便將身后的追兵甩下了十余丈,徑直沖到了太守府的院墻之下。
這楚州太守府的院墻雖有丈余高,卻不算甚厚,李俊一手提著兩袋金銀,雙腿微微一蹬地面,身形如雄鷹展翅般凌空躍起,穩穩落在了墻外的草地上;燕青亦身形輕盈如飛燕掠空,腳尖在墻頭上一點,便已順利落地,動作干凈利落。
可二人剛一落地,便知情況不妙 —— 那薛雕果然干練果決,竟在他們與護院激戰的短短片刻間,已然調動了兩千余名官軍,將整個太守府團團圍得水泄不通,連一絲縫隙都未曾留下,火把與兵刃的寒光在夜色中連成一片,如銅墻鐵壁般擋在身前。
李俊、燕青剛破內墻的小困,轉瞬便墜入了外墻官軍布下的天羅地網。夜色如墨,星月隱曜無光,二人恰似雙虎陷入狼群之中,鋒刃隨身,狂嘯震野,左沖右突間,槍影劍風攪得周遭氣流激蕩,殺氣彌漫四野。
朦朧月色本是天然的藏身屏障,卻也礙了廝殺視物。官軍將領見狀,當即下令點燃千余火把,熊熊火光沖天而起,將沉沉夜幕撕開一道道豁口,直照得天地間亮如白晝。
包圍圈如鐵桶般越收越緊,府內更有無數武林高手銜尾追出,驚天動地的喊殺聲浪此起彼伏,如驚雷般滾過曠野,將死亡的陰影一點點壓向二人肩頭。
先前內墻之圍,全憑二人悍勇才得以沖破,誰曾想墻外竟布下了更致命的殺機。李俊眉頭緊鎖,心中暗忖:今夜官軍勢大,這般困局怕是難逃群狼噬虎之禍,他與燕青或許便要折在此地。
火把長龍蜿蜒盤旋,映亮了數千官軍冰冷的眼眸,他們手中緊握的長矛、利劍、快刀,寒光凜冽如隆冬堅冰,似要將二人生生凍結在這冷月寒宵之中。喊殺聲愈發沉猛,如千鈞鐵錘般反復捶打二人心口,每一聲都震得氣血翻涌,耳膜嗡嗡作響。
危急關頭,李俊心念電轉,一道妙計陡然萌生。他與燕青四目相對,無需多言,皆從對方眼中瞧見了了然之色,李俊當即低喝:“速施隱身法!我在前驅開路,你斷后護持,咱倆合力殺出這重圍!”
燕青頷首應諾,二人周身氣機陡然一斂,身形竟在千軍萬馬的注視下憑空消失,蹤跡全無。官軍將士驟失目標,頓時陷入一片茫然,面面相覷間,手中兵刃懸在半空,竟不知該向何處劈砍,陣腳瞬間亂了幾分。
可他們哪里知曉,這隱身術雖能護住身形,卻護不住二人破圍的決絕之心 —— 要從這密不透風的包圍圈中脫身,唯有喋血硬闖,再無半分退路可言。
剎那間,戰場之上生出了詭異奇觀:不見廝殺之人,唯有包圍圈西側的薄弱處,官軍頭顱接連沖天而起,鮮血如泉般噴涌而出,染紅了腳下土地;更有無數官兵被四只沉甸甸的麻包砸得倒飛丈余,落地時早已筋骨盡斷,甚者竟被那巨力砸成了一灘肉泥,慘不忍睹。
不過轉瞬功夫,倒地不起的官軍便已逾百,哀嚎聲此起彼伏。
原來李俊左右手各提一只裝滿金銀的麻包,每只足有百斤之重,此刻在他神力加持下,竟如尋常石塊般靈動自如,左右開弓,上下翻飛,四只麻包裹挾著刺耳的破空銳響,如死神的鐮刀般肆意收割著性命。
燕青亦不遑多讓,腰間利劍出鞘,寒光閃爍如靈蛇吐信,輾轉騰挪間,劍尖精準點向官軍的咽喉、心口等致命要害,出手快如閃電,狠如餓狼,絕無半分留情。
二人并肩作戰,氣勢如虹,如海嘯突至,勢不可擋。火光映照下,包圍圈的薄弱之處恰似被怒濤反復沖刷的沙灘,防線節節潰散,官軍的哭嚎聲、兵刃落地的清脆聲響、戰馬的嘶鳴聲交織成一片,亂作一團。
陣前指揮的薛雕瞧得心驚膽戰,額角冷汗直流,只見麾下將士一排排倒下,卻連敵人的影子都尋不見半分,他略一思忖,頓時豁然開朗,高聲喝道:“是障眼法!這兩個賊寇會妖法!火把照明,反倒讓我軍虛實暴露無遺,給了他們可乘之機!”
薛雕又驚又怒,胸膛劇烈起伏,當即厲聲傳令:“熄滅所有火把!憑聽覺辨位,圍而不攻,耗死這兩個妖賊!” 軍令一下,漫天火光驟然熄滅,戰場重新墜入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唯有偶爾的兵刃碰撞聲與哀嚎聲劃破沉寂。